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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恩。”司天命点了点头。 “是不是到最后大家都会走。”大安问。 “是。”司天命说。 “你很难过吗?”司天命问大安。 “是啊。”大安点了点头,“少爷,你说这世间还有比生死更为重大的事情吗?” “有很多。这世上无时无刻不再发生着比生死更重大的事情。” “比如?” “比如游鱼跃过水面,树叶落在池塘。”司天命看着远处的迷雾说。 “这些难道比生死还要重大吗?”大安回头看了看司天命。 “当然。” 司天命笑着揉了揉大安的头。 子尘从礼堂出来后,司天命正站在门外。 “舅舅?”子尘看着司天命说。 “你娘说要我们把她葬在九山。”司天命看着子尘说。 子尘点了点头,他知道女人为什么要让他们把她葬在九山。 他低着头说:“好,七天之后起棺。” “将你娘葬在九山之后,你打算怎么办?”司天命问一旁看着无边星夜的子尘说,海上仍旧,司天命身上披了一件披风,被寒冷的海风阵阵吹起。 子尘看着辽阔海域上的迷雾,过了很久才说:“我想回去。” “多久没有回去了?”司天命像是回想一样叹了口气。 “两年了。”子尘说,“从金陵失守我就再也没有回去过了,我想回去了。” “也好,我们这么在这里拖着也不是办法,伐纳的仇已报,亚瑟的……”司天命的语气淡淡地,“再拖下去也没有什么益处,在这里终究是我们腹背受敌,我们不可能在亚瑟的领土上撕下来一块rou,一直飘在海上对皇轩家的士兵也不是好事,皇轩家大多是陆军,不习惯海战。”司天命继续头头是道地分析着。 子尘只是看着远方,他没有考虑这些,什么战术,什么布局,他都没有考虑。 他只是觉得他太累了,他像是无根无凭的浮萍在偌大的地方飘了太久太久,他想要歇一歇了。 这两年的时间,他经受的实在太多了,仿佛磨去了自己原有的一切,又重新塑了一个完全陌生的自己。 他想起微尘寺跳着兔子的后山,想起那座冲他微笑的大佛。想起金陵的三十六街,画船鱼舫,秦淮岸上招摇的红袖。想起偌大的皇轩宅邸,还有女人最爱的大片大片的桃花林。 他其实待在寺里的时间比金陵还要多,可是他回想起东煌,想起最多的还是金陵,还是皇轩家的宅邸。 因为每次回到金陵的皇轩宅邸,他都会告诉自己,这就是他的家,他不是无根无凭的,他有家。虽然他的母亲不是很喜欢他,虽然他的父亲也总是在暗中无奈地对他摇头,可他知道他是皇轩家的少主,那里就是他的家。 可是,他最后一次回到家,那里却被鲜血覆盖,繁华的金陵成了一片废墟,战死的皇轩死士手执断剑躺在血泊之中,皇轩家的宅邸在火焰中燃烧。 那些叫他烬少爷的下人也都死在了鲜血之中。 桃花染血,黄昏覆落。 空气中是杀戮留下的气息,而他满目猩红。 他曾一度不愿再回金陵,只要想到回去他仿佛就又置身于那个人间地狱。 在皇轩家遭受杀戮的时候,他在干什么啊。他拿走了玉符,一个人去闯荡他口中的江湖,而等到他回来,所有的一切都成了鲜血的旧痕。 可是,现在他终究是累了,他将那些参加战争的伐纳军官一个一个用锋利的匕首杀死,他用他们的鲜血来偿还自己的罪孽。他看见自己的手上也沾满了鲜血,他看见他如同一个嗜血的恶魔参与到了杀戮之中。 但是杀戮结束,他除了迷茫再无其他,没有复仇之后的满足,更没有解脱,他只觉得自己背负上了更多的罪孽。 那段时间谁也没发现有什么不对,就连和他同吃同住的戴文也没有发现任何的不妥。 可是他知道他解开了他心中那个沉睡着的凶兽的镣铐,总有一天那个残忍的凶兽会醒来,吞噬整个世界,或者,吞噬他。 每一次使用蚩尤狂血,他都觉得自己是在悬崖的边缘行走,他享受着极致的快感却也承受着致命的危险,他感觉他变得越来越躁动,变得更加渴望疯狂和鲜血,渴望死亡,渴望杀戮,甚至……渴望疼痛。 可是那个男人告诉了他,他的人生还可以有另一种可能。 他的降临如同神明,他告诉他,他可以待在他身边,他可以什么都不要管,他可以放下那些杀戮和仇恨,他会帮他处理好一切的。 那个人是他仰慕的光明,金宫深处成为了他最眷恋的地方,那里他可以放下一切,可以贪婪地享受着男人给予他的温柔和疼爱。 可是越深的陷落终究只会带来更大的疼痛。 ……原来世上的一切皆有代价。 “是时候回去了。”子尘说,他的眼中仿佛有散不去的雾气。 “回去之后你就是皇轩家的家主了。”司天命看着子尘轻笑了一下,“真快啊。” “也不知道江南现在什么样子了。”子尘问。 “你娘从东煌离开前,江南就已经开始着手重建了,现在金陵的话已经重建的差不多了。皇轩家的宅邸大抵也修完了。” “和以前的区别大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