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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到最后皇轩离忧入长安时却下了婚车,于八千坛江南的花雕酒中捧了一坛送与了当时还是四皇子的长庚帝。” “那八千坛的花雕酒是从江南各地送来的。在江南少有酒庄产花雕酒,大多是谁家有女儿出生, 便埋下三两坛酒。而从皇轩离忧与四皇子的纳吉之日起,一坛坛的花雕从江南的土中挖出。杏花村镇,江南巷口, 种着柳树的驿道上骏马送酒来。何处有桃花,何处就埋着花雕酒。而江南便以八千坛花雕酒送与皇轩家的女儿出嫁……” 十余年前捧酒入城的皇轩离忧,桃花遍地盛开的江南。 司天命又给自己倒了一碗酒,低头慢悠悠地喝着。 正当他低着头皱眉想着酒清淡了点的时候他身旁的西文和德尔克突然抬靴并腿,将右手握拳置于胸口,动作整齐划一,靴子靠在一起的声响震得司天命手上的酒杯都一抖。 司天命抬起头便看到了跟在男人身边的少年。 酒碗中的清酒微微晃荡着。 少年其实没什么变化,还是那副安安静静的样子。 司天命看着少年,突然想起了多年前金陵的那场酒寻节。 盛宴将尽,而少年便被皇轩家的家臣毕方缓缓带了过来,少年一身红色锦衣,头上戴着坠明珠的抹额。 他身旁的大安问他,那就是皇轩家的小少爷吗? 那时金陵城内的编钟将将,巫咸之师恭敬地捧着祭祀用的羽冠。 而他的jiejie站在他身边,一身红衣在金陵的风中吹起,她轻声说:“那是我的烬儿。” “小烬……” 司天命看着子尘,嘴角缓缓挑起一个有些苦涩的笑。 他一身青衣,手上拿着铁骨扇,像是个落寞的教书先生。 “我想要和我舅舅单独待会。”子尘微微回头对维希佩尔说。 维希佩尔低身扶了扶子尘的肩膀,在他耳边说:“有什么事情叫我。” 子尘垂着眼没有说话。 兀尔德泉厅的大门在子尘身后关上。 子尘抬起头看着司天命,过了一会缓缓问:“皇轩家剩下的人的怎么办了?” “长庚帝说虽然你身为皇轩家少主背叛了东煌,但终究是你置身西陆太久,被西方夷蛮之思蛊惑,罪不及皇轩家众人。”司天命缓缓说。 “是吗?”子尘低下头轻笑了一下,不知是在谢长庚帝终究留了皇轩家众人一条后路还是觉得讽刺。 “具体的一些事情还在谈,不过你放心,长庚帝不敢怎么样的。你不在东煌他自然不必再担心皇轩家会造反。他也没有必要难为皇轩家剩下的那些人,他应该是打算把皇轩家收归朝廷,但具体兵权交给谁还不确定。”司天命看着仍旧没什么表情的子尘说:“怎么,对这个处置你……” “没什么,我只是没想到长庚帝居然能留皇轩家一条活路。”“……我听说亚瑟也给了长庚帝一些压力。”司天命说。 “你觉得长庚帝会把皇轩家的兵权交给谁。”子尘问。 “我听说应该是东煌七杀将军之一的贪狼将军。” “贪狼将军?”子尘皱了皱眉,“这个贪狼将军是哪个皇子的人?” “谁的都不是,怎么?”司天命说。 “不是最好。我只是不希望皇轩家到最后成了那些皇子夺权的棋子。”子尘说,可司天命却还是觉得那个少年担心的不知是这些。 少年那双如同秋水的眼像是雨后的空山。 “舅舅往后打算怎么办?”子尘问。 “回青城山,修道种桃花。”司天命抖了抖袖子说。 “也好。”子尘轻笑了一下:“我听说蜀地有食铁兽,据说上古时曾随兵主蚩尤征战,凶猛无比,可食生铁,敢与虎豹相争。一直想去蜀地看看,不过一直没有机会,要是舅舅遇到了,替我看看是不是真的有那么凶猛吧。” 侍者打开了沉重的大门,外面已至黄昏,子尘沿着台阶缓缓走了下去。 百米的台阶,少年一个人慢慢地向下走着。 维希佩尔等在台阶中央,见到子尘想要伸出手去扶他,因为不知怎么他突然觉得子尘有点不对,让他想起苍白脆弱欲飞的蝶,飞了就再也回不来了。 子尘没有看维希佩尔,从手腕处扯落他一直带着的阿修罗菩提子放在了维希佩尔手中,“玉符就在里面。”然后继续向下走着,一步一步。 维希佩尔看着手中的阿修罗菩提子。 子尘一直把这个菩提子带着手腕上,就算睡觉都不会摘去。 他用力捻着阿修罗菩提子,菩提子外面檀色的壳缓缓剥去,漏出里面有如天色的玉质。 皇轩玉符一令下,百万雄魂起泉台。 八百年的皇轩家,八百万曾奉铁剑立血誓的死士,最终也不过是一声轻叹,是那个少年随手的一扔。 维希佩尔缓缓握住手上的菩提珠,未曾打磨过的珠子我在手上有些硌人。 突然,台阶前一声巨响,少年突然倒在了台阶上,沿着台阶缓缓滚落。 05 子尘病了,病的突然却也病的严重。 亚瑟的医师过来看过几回,却也都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 子尘的心跳慢的异常,有一搭没一搭的,像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懒了倦了就不跳了。而且他好像怎么也睡不醒一样,变得异常嗜睡,明明不怎么动,却逐渐清瘦了下去,连手腕上的青色都可以看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