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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域上空如同龙鳞般的云被黑暗与光线割裂。 雾都科林斯的光也暗了下来,行走在潮湿街道上的行人抬起头看着天,那种感觉像是煤油灯里的光突然熄灭了。 皇后大道上的醉鬼醉醺醺地看着天,“我这是喝多了吗……” 数十年无人入内的黑塔中陷入彻底的黑暗。 神圣白城阿斯加德里所有的蒸汽轿车拥堵在街道上,白色军装的亚瑟士兵慌忙奔走在金宫中。那些如吸血鬼一样终日躲在自己宅邸里的蓝血贵族当家人也都被请了出来,然而他们却只能皱着眉看着窗外暗下来的天。 长安,日光照过金銮殿前石刻的日晷,恢弘的宫殿在顷刻间般陷入黑暗,着炉红色绫罗裙的御女在宫道中回首看着突然暗下的天。 几个小太监不安地吵嚷着,沈安沉声说着肃静。 朱雀大街,胡玉楼,慈恩寺,湘子观。 一百零八坊里所有的人抬头看着突然暗下来的天。 帝郊灵台所有的星算官匆忙地提着衣袂奔跑在步天阶上,光与暗的交界在繁复精密的漆金浑仪圆轨上移动着。 红色官衣的勘天师停下朱笔,抬头看着天,数百个星算官拨动着黄金的算筹。 “天降异象,此日而微……” 地宫中的广寿子一身麻衣于铜案前听着外面的声响,撩着袖子努了努嘴,“要变天啊。” 而后瞬间,天幕像是被撕裂了一个口子。 或者说,有人将天幕烧了起来。 整个天,都在烧! 死者之国的大门,打开了。 12 四处皆是雾气,隐约有火在雾中燃烧着。 子尘感觉自己在不断沉沦着。 他看见了一扇巨大的门在他面前缓缓打开。 “你回来了吗?我最钟爱的子嗣。” 尖利又嘶哑地声音在雾中传来,子尘转过头,看见无数的脸在雾气尽头的巨大树干上浮现。 有人的,也有古兽的,还有一些辨不出来是什么种族的脸。 ……或者说,那棵树便是由无数的灵魂组成的。 这里是哪里? 他近乎战栗地想。 “这里是死者之国,是你的归处。” 那些声音说,像是无数的声音重叠在了一起。于是纷杂混乱。 如同掺着杂质的晶体一般半透明颜色的树根从雾气中穿出,向上缠绕在了少年的身体上。 “盛宴啊,还真是混沌挣扎的灵魂啊,痛苦而又绝望。” 缠在少年身上的树根像是光一样。 却又像是无数挣扎着从地狱中伸出的手。 “怎么能不绝望呢?你的厮杀,你的奋战,全部都毫无意义。” 那些声音狞笑着,像是能窥破子尘所有的想法一样。 “你明明已经那么努力了,为什么还是失去了一切啊。” “挣扎吧,痛苦吧。” 鲜血遍目,而他像是永无止息地行走在那片战场上,他握着剑,行走在燃烧的鲜血和硝烟中。 你不是我们的少主吗?为什么,为什么你没能救我们。 皇轩家,不是我们的家吗? 为什么……你还没有回家。 和我们一起吧,一起在春天跳舞,一起戴着白色的羽冠,一起喝着酒。 “啊!!!” 少年跪在地上,绝望地嘶吼。 那些树根从战场上的鲜血中钻出,缠绕在少年的身体上,像是要把他拖入地狱一样。 “重归于我吧,我最钟爱的子嗣。” 那些声音说。 “把你的痛苦,你的绝望,都交给我们。从此,你将再次化为火与雾。你将重归金加仑巨渊,那里没有绝望,没有挣扎,连时间都没有,什么都没有。你的灵魂将永远宁静。” “你是谁……!” 子尘颤抖着问道。 “我是秩序,是这个世界的意志,是真正的神明。我是全部,也是一。是尽头,也是初始。” “那死了这一百万人,就是你想看到的吗?”子尘咬着牙,他的眼底是硝烟战场,鲜血尸体。 “不,我需要更多!更多的死亡!更美味的盛宴!” 那些声音变得疯狂而混乱,一张张脸从世界树的枝干上浮现。 “痛苦!混沌!挣扎!罪孽!” 那些便是秩序所渴求的…… 子尘捂着自己的脸,不知是笑还是哭,“这个世界的秩序,就是这样的吗……” “谁告诉你,秩序该是善的?” 那些声音突然合而为一,他们的声音变得冷酷而高高在上。 “我们是秩序!我们凌驾于善恶!” 居庸关。 “阵已经成了。”耶梦加得说:“而我的父亲将重新归于这世间。” “当他重归于世,所有的臣子都当为他献上骸骨!” 他必踏着鲜血与火焰而归! 子尘在她的怀里痛哭地挣扎着。 “没关系的,马上就会结束的。”她轻声说。 她握住子尘冰冷的手。 充满着火与雾的死者之国,躺在虚空中的少年的身体逐渐被那些树根缠绕。 鲜血燃烧的战场上,少年跪在地上,像是要被那些缠绕着他的树根拉入地狱中。 “把你的灵魂交给我吧,那样,就能结束一切的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