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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轩烬站定在龙承琀面前五尺远处,他看着那个有些傻的帝王。 然后撩起早已破损硬结的衣摆,屈膝半跪在龙承琀面前,双手持着沾满鲜血的剑奉于身前。 那是皇轩家的奉剑礼。 “我做你的皇轩。”他看着龙承琀说:“你和我回长安。”他仰着那张沾满鲜血的脸,那张脸介乎清秀和狰狞之间。 “只要我还活着,我便以此身守住你的疆土。” 皇轩离忧回头看着他和龙承琀,放下了手中的酒壶,嗤笑了一声。 但少年的神色却依旧严肃,像是你只要答应了他,他便会以身誓守这个承诺。 剑出了就再也不会被收回。 “愿意的话,以血入此剑。”他说。 那些老臣连忙捡起地上的匕首,划破了龙承琀的手指,将血滴在皇轩烬的剑上。 一滴帝王的鲜血与那些兵卒的血融在一起。 皇轩烬起身,“回长安。” 03 回到长安以后,周楚深便被下到了狱中,福王被圈禁在府中,没人来和他来要个说法,更没人说他僭越皇权。 他暂时不想见他们,可有个人他还不得不审。 皇轩烬披着靛蓝色燕居服,看这儿他面前已断了一臂跪在地上的沈安。 “你是福王的人?”他问沈安。 “我是长庚帝的人。”沈安的唇色如土,他声音颤抖着说。 “那你为何……” “东煌不能有一个傻子做皇帝!”沈安嘶喊道,这句话像是要用尽他全部的力气,“如果南河帝只是年幼,那我心甘情愿侍奉他身前,等他长大,自然可成一代君主。可如今的南河帝不过稚童之智,让他在这里,难道不就是平白让人辱没吗?” “我怕他有一日……不得不青衣侑酒!” “你怕,怕他永远只能当个傀儡吗?”皇轩烬问。 “这是帝王威仪,是皇家尊严,我不能不以身守之。”沈安垂首道。 “所以你让南河帝玉碎以全吗?”皇轩离忧走到了沈安面前,看着这位曾经侍奉与长庚帝身前的老伴当。 沈安垂着手,鲜血将他手臂上的纱布染红。 “你怎么和那些文臣有了一样的毛病,救不了你的君,就去逼别人玉碎。”皇轩离忧看着沈安说。 “我一个在宫中待了五十多年的大监,又能做什么呢?”沈安像是嘲弄着自己,“我也就只能凭着这具老身去做点我能做的了。” “去守住那毫无意义的面子,就是你能做的?” “如今看来,我连这个……也做不到了。” “沈总管,你糊涂了啊。”皇轩离忧看着枕羽轩外的婆娑竹影,“我记得我当年第一次来长安,你不是这样的。” “让娘娘笑话了。” “你不是让我笑话,你是差点害死东煌啊。”皇轩离忧叹着气,“你可知长庚帝为何会传位南河帝。” “自然是为了换皇轩将军一个顺心,怕他为夺权,屠了他所有的皇嗣。”沈安说。 “所以,长庚帝给他安排了一个傻子做皇帝是吗?”皇轩离忧说。 沈安没有说话。 “长庚帝总是聪明太过,可他到底还是聪明。他知道怎么做能换得皇轩的忠诚,有些人的忠诚可比帝王威仪重要的多。” 女人低眼看着沈安,她眼中像是怜悯,如菩萨低眉。 沈安的身体突然开始颤抖,他笑了出来,然后抬头看着坐在侧座上的皇轩将军。 “是……是我糊涂了。”他看着皇轩烬,“将军,您……。” 他用断臂向着皇轩烬爬去,像是将死的老狗要得到一个承诺,他的眼死死盯着侧座上的少年,“将军,您当真?” 他要一个答案,要一个承诺,一个他自己都说不清的承诺。 “当真。”皇轩烬说。 沈安突然笑了,他的牙齿掉光了一半,当初长庚帝还劝他该注意着别吃硬的了,骨头也别啃了…… 然后他跪在皇轩烬面前,认认真真地磕了三次长头。 他又跪着转向了皇轩离忧,“皇后,长庚帝让我跟您说,您以后不必担心他醉酒之后再去叨扰您了……” 他的声音很轻,和刚才的狰狞全然不同。 像是怕惊扰了什么。 说完,他突然起身撞向枕羽轩的红柱,血溅五尺。 他死了,但他的眼还睁着,看着主位上的南河帝。 看着南河帝眼底那一点将落不落的泪。 他想,一国之君这么爱哭可不太好。 可……这辈子还没有谁为他哭过呢。 第216章 黄河赋 04 枕羽轩, 皇轩烬一边咳着瓜子一边看着面前的奏章,“怎么还是和华阴有关系的, 不是粮食的事情已经解决了吗?后续的安排也和亚瑟那边谈妥了。” “华阴……突发了瘟疫,染病者十有六七。”相辅李元淳躬身回道。 “那就让医生去啊, 话说现在宫里也没什么人,南河帝也没选妃,太医应该都闲着吧。让太医院过去。”他一遍不耐烦地说着, 一边老老实实地翻看着手中的奏折。 “什么意思?华阴之地有‘刑天’出没!”他从美人榻上翻身而起,“这个……” 听见皇轩烬的质疑,李相辅的身体一抖,“是, 老臣明白了。此事还需继续调查,是有些太过离奇, 不应就这样没头没尾地呈给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