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轮番在宫里说了他几天,越说越深入,孝严的心一直在往下沉。 长生不老,终究是旁门左道,陛下把他扣在宫里,问了他几天这个事,一旦被他声张出去,不是伤了皇家的颜面吗? 他思索再三,也不知道此事如何收场。他想想自己的父亲,觉得还是不要轻举妄动的好。又想到了梁恩泽,心中苦涩,两个人在一起才开始你侬我侬,他还打算过一阵子做个长远的打算,现在看起来,是不太可能了。 他终究是世家公子出身,打小锦衣玉书,天塌下来也有父兄顶着,算是在顺境中长大的,没承担过这么大的身不由己的压力。许是他有些撑不住了,被关在皇宫内院的每一次睡着,全是连环梦套着醒不过来。 他也不想醒,梦里多好啊,杨柳青青,白云飘飘,干净清爽的民宿,小河里的泥鳅,以及陪在身边的梁恩泽和岳九,全比睁开眼睛看到的皇宫天牢里yingying的墙面,心狠手辣的看守强太多了。 张清弯着腰,正在御书房里单独向诚德皇帝禀告,他谨慎的四处望了望:“陛下,岳孝严嘴是挺硬,不过我这两天仔细观察,好像状态不太好。” 诚德皇帝手放在金丝楠木的桌案上,转着指头上的白玉戒指,看着漫不经心:“我好像以前听宫里说过,他精神有些问题来着,怎么个状态不好?” 张清窃窃私语:“陛下,他最近一阵糊涂一阵清醒,好像看什么全是假的,有时候又无缘无故被吓得不行似的,抱着脑袋发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是不是——” 他伸手指指着自己的脑袋:“这里有问题啊。” 诚德皇帝指节扣着桌面,蹙着眉头思忖半晌:“他们家什么反应?” 兵部尚书岳则群的二儿子,哥哥岳孝廉是辽东巡抚,典型的名门望族,否则岳孝严年纪轻轻也当不成什么代理大理寺卿这样的高官,打狗有时候也要想想主人。 张清小声说道:“他们家倒是挺安静的,没太声张。” 两个人正说着话,就看到一个贴身太监贴着墙角进来了:“报,陛下,岳则群岳大人在宫门外求见。” 说曹cao曹cao就到了,诚德皇帝刚想说有事不见,一直腰靠在了椅子靠背上;小侍卫极有颜色,马上就要往外跑,好回了岳则群,却听诚德皇帝对张清挥了挥手:“你先回避一下,请岳大人。” 岳则群不动声色的进了御书房,也不说太多,他几朝老臣,也许诚德皇帝会给一点面子:“陛下,犬子孝严年纪太小,而且素来精神上有些问题,经常胡言乱语,以及活在梦中醒不过来,如果他闹了毛病冲撞了陛下,请陛下允许老臣先将他带回家医治,待清醒一些再送回来候审。” 诚德皇帝看着岳则群一张诚恳的脸,带着那么一丝老狐狸的意味,和岳孝严精神正气的长相还真的不同,不过话说回来,孝严眼下眼角,也带着一股子邪气。 他站起身来,话往和缓里说:“岳大人,令郎也不是什么太大的错误,只不过是办错了一个案子罢了,不过此案涉嫌欺君,只要他能迷途知返,当然要跟着爱卿回家了。” 送走了岳则群,张清又转回了御书房了。 诚德皇帝向岳则群离去的方向一挑眉,父子倒是默契,一个装傻,一个进了宫说儿子真傻,要是真那么不清醒,怎么可能当成大理寺卿呢,他能相信才有鬼。 孝严被转移了一个地点,凭借他对京城的了解,应该是到宫外去了,不过换汤不换药,他还是在天牢里。 等岳孝严下午刚进来,一看牢头他还认识,以前经常一起协同提审和办案的。 牢头见他来了,几步迎上来殷勤的领着他在天牢里晃了一圈,点头哈腰道:“岳大人,我知道您心里委屈,平时您也没少提携小的,您放心,在这里呆一阵子,岳大人自然就救您出去了。” 孝严看惯了真真假假,笑笑没说话。他往天牢的木板子床上一躺,开始仔细想自己过去那些年来着,小时候太荒唐,没少挨父母的打骂,教他的全是读书人那些事:“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他觉得自己心还算正,但是成为孔子或者王阳明那样的圣人还是算了,没有那样的心气和担当。 可是现在,有可能真的要为生民立命了。 他常年办案,知道涉及到此种皇家秘案处理起来最为棘手,他当年在南苑选择了嘴硬,其实就已经选择了道路了。 明白了事情发展的方向,心中倒放松了,他趁着牢头一转身,就在牢头腰上挂着的钥匙串子上偷了个小铁片,之后下午也没人看着他,东蹭西蹭,磨成一根细针,把手铐脚镣偷偷打开了,别说,手上脚上没那么多束缚,睡觉都舒服多了。 接着就按照牢头往来巡逻的时辰,在墙上刻起时间来,好歹也得有个记录是不? 他正在墙上刻刻画画,听到了脚步声,抬头一看,刚才认识的牢头来了,还神神秘秘的:“岳大人,岳大人,您哥哥来给你送饭,探望你来了,我带你去见他们。” 孝严一听,心下欢喜,毕竟已经好几天没见到亲人了,他并未多想,当即跳起来,“有劳了”,脸上虽然一副冷漠像,可心里还是很雀跃的。 牢头打着火把引在他身前,领着他走在幽幽暗暗的过道里,孝严走着走着,觉得走的路不对劲,忍不住问道:“这位大哥,如果是来送饭,不应该是到会见室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