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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判张口结舌:“这,这......”他不是早已吩咐了城内所有车马行和驿站,不准今日出借马车给他们么! “实在是巧,当日刚到江洲,我便让人去备了车马去水文台,这不正好用上了。”谢珩淡淡道。 前日荀礼跑了几家车行询问,都推说马车已经被人租光,再无可用的车了。不仅如此,连他们下榻的官驿都推三阻四,不肯去找车马给他们。 他觉得怪异,便将此事说给了谢珩,谁知谢珩一点也不着急,只让他明天等着便是。 荀礼当时还百思不得其解,不知道他准备了什么。那马车走来时,他瞠目结舌的表情根本不亚于通判。他是真的没想到,谢珩竟早就准备好了一切。 他们在通判呆若木鸡的视线下上了车,直接来到石城。到了地方,他们也不废话,第一件事便是冒着大雨去看了水则碑。 水则碑上书平字,没之当泄,出之当蓄。如今他们去看,那字早就在水下了。 跟随的人都不约而同皱起了眉心。而正在此时,天空突然电闪雷鸣,雨势又加剧了。 谢珩尽力稳住身形,风吹的他有些睁不开眼,雨水打在地上震耳欲聋。他喊道:“既然水没过了平字,可有开闸?” 狂风将几人身上的蓑衣吹起,水文台台司甚至有些站不太稳,扶着亭柱回喊道:“大人,暴雨突发,安江水量骤增,水位上涨极快,决不能在此时开闸啊!” 荀礼心中突跳,他想起以前整理案卷时看到的历朝历代防汛纪录,心知台司说的是对的。若此时开闸,泄洪区根本承受不住,只怕会引发更多灾难。于是他问道:“那现在安江上游情况如何?” “两位大人,我们先回去再说,这里实在不适合......” 几人快速离开水则亭,回到了县衙。 台司将脸上雨水抹去,也顾不得换下湿衣:“下官已将水报发了过去,上游的几个城县派人轮流守堤,谨防溃口。” 谢珩也已浑身湿透,他还从未有过这样狼狈的时刻,可也顾不上许多,直接问道:“既然水情如此严重,怎不见你们上报?” 听他问责,台司扑通一声跪下,冤枉道:“大人何出此言?下官每次都如实发送水报啊!” 荀礼有些惊讶,来之前他还以为台司与吕知州是串通好的,故意做了一份假水报拿来给他们看,可看台司这副神情,分明是不知情的。 谢珩想必也想到这一点,沉吟了一会儿道:“这些时日发出的水报可留了备份,拿来给我瞧瞧。” 台司立刻起身将所有的水报拿来给谢珩一一过目。谢珩快速翻阅几张,那上面记载的果真与在知州府看到的不一样。 他将那水报交给随行的下属:“将这份也誊抄了,与昨日在吕知州府上誊抄的区别开来。” 下属领命下去。 “我早已将水情告知吕知州,但知州大人许是早有对策,只叫我不用担心。” 事情到了此时,荀礼已经看明白台司是个憨厚实诚,本分尽职之人,断然不会刷花样欺骗他们。 荀礼便也对他放下些许防备来,诚恳问道:“我们从未真正接触过水利,一切不过都是纸上谈兵,根本不如您在这边的经验丰富。依您所看,这雨何时能停?” 台司叹了口气:“大人,我也不想瞒您,恐怕一时半会儿是停不下来的!” “那这安江堤坝能撑多久?” “唉。”台司忧心忡忡道,“单我在任期间,上面从不曾下拨银款修堤,也许是百年来的安稳让大家都疏忽了......” 十数年从不曾修缮过了......荀礼听到台司的话,回想起他在工部看到过的一次次申请批放给江安修堤的银款,只觉得讽刺悲凉。 都道商人重利,可这侵吞救命公款的却是那最看不起商贾的士人大夫。 这一次次申批白银,吕知州拿了银子必然要有所回复,可既然如此,为何他连造假的修堤纪录都拿不出来? 荀礼疑窦丛生,莫非......他心中有了一个可怕的猜想,让他寒意遍体,不敢再细想下去。 得知了安江的水情危急,谢珩与荀礼当夜便有些坐不住了。 “我只做最坏的猜想,吕知州逼迫富商捐钱,私吞修堤公银,如今又瞒报水情,恐怕就是等着洪涝一发,朝廷下拨赈灾银,他又能中饱私囊了。”谢珩便只是说说,也恨的咬牙切齿,“就按你那时说的,请临近的怀扬、奎南两府尽最大可能调度救灾粮以备突发情况,明日便派人将中下游临江居住的百姓迁至高处避灾。” “嗯,还要让江安所有城县都进入戒备,封闭江域,关闭城门......可光是我们这点人手还远远不够,该如何是好。” 谢珩疲惫的捏了捏鼻梁:“看来还是要让吕知州帮忙。” 荀礼点头:“安江堤坝再不济应该也还能坚持几日,不如这样,我留在这里移迁城民。明日你回江洲想办法,不管是哄是骗,先让吕知州增派援手过来。” 要让吕知州派人过来帮忙不算太难,可留荀礼在这里,万一他还没又说服吕知州就爆发洪灾了怎么办...... 然而眼下是他装模作样收了吕知州的贿赂,相比荀礼,吕知州定然对他更为放心一些,交涉起来也更方便......尽管他明白这其中种种考量,但谢珩只要想到荀礼可能面临的危险,便无论如何也答应不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