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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港城宋家也来了人,大小姐宋琳和绕过人来和卫惟见面。 “去吧,”沈曼华拍拍卫惟的手,“没什么好在意的,就当是平常日子,去和你表姐说说话。” 卫惟结婚时宋琳和在韩国谈项目,未能到席。她们一众姐妹虽然离得远,但感情却很好,宋琳和今天还是带着自家亲妈的吩咐来给卫惟嘱托。 宋大小姐在卫惟面前丝毫没有女强人的样子,倒像是个絮絮叨叨的娘家大姐。 “我竟不知道你心心念念的居然是姓应的。你是不知道他们家前身,上世纪八十年代从港城身退的,九龙尖沙半座城,臭名昭著应家派。” 卫惟也不恼,“你当着我的面拐着弯说我老公,这样真的好吗?” “哪有说你老公,”宋琳和亲热挽住她,“给你讲讲你婆家的历史。” “下半部是不是要说这世纪我老公和司家大少狼狈为jian。” 宋琳和倒是没想到她这么透彻,又转眼一想,卫惟是何许人,看似纯良无争,实际心里门门道道都清。 卫惟和她边走边说话,“谁家还没个不脏不臭的老历史。那非要说一说,咱们家也干净不到哪去。不然你怎么只姓宋,不姓苏?” “我不和你说这个,那我和你说说应莱。应家别的也没有要提防的,她可不是个简单人。” “应莱十九岁就被应老嫁了出去,嫁的是贺家贺昱生,两个人一个比一个狠,还有人开过局赌谁先把谁弄死.......” 陪宋琳和说了一会话把她送走,回来时卫惟一个人经过后院看见一个小女孩。卫惟有些印象,是应仰那个龙凤胎堂妹。 生母不详,生父娶了后妈不管不顾,亲姐也都成年没有感情,应仰作为家主也不关心,两个孩子被放养在老宅里,唯一亲近的就是保姆。 小女孩的衣袖上挂着黑纱,不知道为什么蹲在地上哭。身边的保姆在哄她,心疼地给她擦眼泪。 “这是怎么了?”卫惟走过去弯腰问她们。 保姆看见她过来像是吓了一惊,赶紧把小女孩抱起来让她站好。 “夫人,”保姆给她问好,又赶紧告诉小女孩,“岚小姐快叫大嫂。” 保姆紧张又急迫,小女孩怯怯不敢看卫惟,只往保姆身后缩。 “小姐,这是您大嫂。” 保姆的言外之意卫惟都能听清楚,他们处境不好,和她处好关系就有了保障。 虽然是事实,可也不能这样教孩子,小小年纪就教她尝尽冷暖,趋炎附势,长大了一不小心就会走歪路。 卫惟皱了皱眉,又看见小女孩确实怕她,保姆也怕她,说不动也是把对应仰的恐惧症带到了自己身上。 其实.....卫惟觉得应仰干的那些事都还好......就是别人都想得太多,有种做鬼心虚的被连坐感觉。 小女孩脸上泪痕未干,裤子上的灰也没拍干净。她还是不敢抬头看自己。好歹是个小meimei,卫惟叹了口气,再弯腰轻轻给她拂腿上的灰。 她温柔问她,“你是叫应岚吗?我们认识一下好不好,我是你......” 卫惟的话还没被说完就被人使了劲推开,是个从远处跑过来的小男孩,惯性的冲击力太大,卫惟后退几步差点被摔倒。 保姆赶紧去扶她,让这尊菩萨摔了可不得了,谁不知道应爷拿她当宝贝捧着,这里四处有监控和保镖。这要摔一下被人知道,小孩子就别活了。 “没事。”卫惟站稳松开保姆紧张到快发抖的手。 小男孩护犊子一样瞪着她,好像她刚才是在欺负小姑娘。卫惟猜出来了,这是那个龙凤胎哥哥。 男孩手里还攥着创可贴,卫惟仔细看了看应岚,应该是刚才摔了一跤。 保姆替男孩给她道歉,又让男孩给她赔礼。男孩只气鼓鼓瞪着她,毫不退让,像只要咬人的小狗。 卫惟已经能从这个眼神里看出来点什么。她挥手和保姆说不用,嘱咐她看好孩子。 保姆领着两个孩子走了。卫惟莫名有点糟心。宋琳和刚才给她说的肯定都是真的,应仰不想她cao心,可她不能不为他分忧。 “两个小孩,翻不起浪来。” 卫惟正想着,听见有人和她说话。是应莱。 应老出殡她还是红唇浓妆,孝孙的黑纱也不戴,风衣招摇,就在告诉别人她今天有多高兴。 应莱自己和她说,“两个孩子被抱来的时候他们在吃年夜饭,饭没吃几口都散了,我找应仰问的时候他在和你过年。” “我本来想把他们弄死让老头和应左为伤心伤心,毕竟是老来子老来孙。可我发现根本没人管他们,就是两个摆着喘气的。” “要是应仰出事老头子倒是会发脾气,”应莱丝毫不在意卫惟,又笑,“可我弄不死应仰,应仰也弄不死我。我们只能联手弄死老爷子。” “有点可惜,”应莱叹了一声气,“没想让他死,让他死都是便宜他了。” 应莱又看她,“你不想知道应仰为什么和我联手?” 卫惟只听着没说话。 应莱自己说,“老头子让他娶别人只是一小方面,要是没有你,谁知道会怎么样。不过应仰要弄死他的原因还是因为你。” “街头欺负你们的混混头子是他授意的,也是当年你运气好点。老头本意可不是让你当街下跪那么简单。他本来是想让应仰看着你被人糟蹋。” 应莱笑起来,“你是不知道,那个人把实话说出来的时候应仰一脚踹断了他三根肋骨。” “应仰为了你,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弄死老头吗?”应莱说,“因为我妈。” “老头逼死了我妈。还有应左为,他早晚要遭报应。” 晚上卫惟窝在应仰怀里,想却应莱说的话竟然有点后背发凉心有余悸。 想一想要是自己真的和应仰遭受她说的那些.....卫惟不由自主又往应仰怀里缩了缩。 美玉生来被人夸赞供奉,纵使裂一道缝也能自己弥补被赞美玉微瑕,却从来没想过玉碎的后果。 “明天就让她滚回港城。”应仰搂紧了卫惟,“以后别理她,她就是个疯子。” “我想想还真有点害怕。”卫惟笑着实话实说。 “怕什么,”应仰吻她的发顶,“别胡思乱想。” “应仰,”卫惟从他怀里爬起来看他,“你有没有害怕过?” 她抱住他,把头搁在他肩膀上,她的侧脸贴着他的脸,“你是不是也很害怕。” “在以前,或者是很早很早以前。我该早点遇见你,是我来晚了。” 应莱和她说了很多,不只是这些年的事,还有他们姐弟暗无天日的小时候。 应仰抬手抱紧了她。不晚,要庆幸阳光愿意照耀贫瘠的土地,哪怕已经是一片寸草不生的荒原。 他埋头在卫惟的脖子里,看着台灯照出温暖的光。也是这样一束灯光,只不过不是温暖,是暗淡昏黄。 他才几岁?五岁?还是六岁?和爷爷坐在台下,台上的人你来我往,眼前模糊到像是血/rou/横飞。他不想看,他想逃,被身格长相都可怕的人按回椅子上,眼睛睁开还是闭上都不管用,永远是一片恐/怖红色。 亢奋地叫喊,疯狂地对战,他理解不到别人的兴奋在哪里,只有恐惧恐惧日夜难眠的恐惧。 想逃出去,出门是黑夜和黯淡的招牌,前方是不平整又看不清路的街,街边站着浓妆暴露的女人,来来往往抽烟骂人的马仔,拎着砍/刀的,拿着酒瓶的。谁知道那是什么地方,他被带到那里,观看世上最脏污的一切。 爷爷告诉他,这些都是你的。他不想要,可是他拒绝不了。 没有母亲的温暖怀抱,没有父亲的照顾帮助。他什么都没有,他只有他自己。黑暗的潮湿的地下室里,垃圾臭味能把人熏死,老鼠蟑螂乱窜,门上和墙缝都是蜘蛛网,他恶心那些东西,却要通过自己打开门出去。 说是练他的胆子,让他学会不再害怕。 爷爷和他说,想要战胜恐惧就要变成恐惧。然后上了拳台的人成了他,他对那些东西再见怪不怪。 人有多贪心,要他卑劣狠辣如刽子手,还要他衣冠整齐像贵族。 学不完的东西,看不懂的书。他们说要成为最能随心所欲的人,却从不让他随心所欲。 被罚思过,被罚挨打。所有人对他只有两幅面孔,对他的不满意,和对他的恭敬讨好。 本来已经习惯,以为会被管束一辈子。又在最叛逆时候被放养,一个人生生被撕成两个极端。 一堆同病相怜的人在一起寻求刺激,比谁能玩,比谁开的车快,比谁能花钱。 快乐这种东西很简单,拿钱就可以,一堆钱扔出去,什么不能买到? 但开心这种东西很难,喜笑颜开和扯扯嘴角是两回事。 但是他遇见了小天鹅。 应仰抱紧了卫惟,想把她揉进自己骨血里。 小天鹅敲开了他的心,他知道什么是开心。 他不止一次反思自责,不该抽烟不该喝酒不该斗殴不该飙车不该打拳,不该让自己染上不良嗜好,沾上一身骂名。 他甚至曾经羡慕周豫鸣,那个和他们熟知又明显和他们不同的人。应仰很想很想知道,如果他伪装得好一点也是个好学生,不曾太过放纵,那会不会就能早早被人支持。 没人对他指点,卫惟也不会承受太多压力。 他沉溺在她给他造的美梦里,活在自欺欺人的假象里不愿出来。他以为他无所不能,以为和卫惟吃一顿饭能过一辈子。 直到他的小天鹅被扔进泥潭。 他把自己关起来哭了两个小时,动一下胸膛就是钻心的疼。他那时候害怕极了,幼时的恐惧早被磨灭,直到遇见她。 重新知道什么是快乐,也重新知道什么是害怕。上一次害怕是她被吓到发病,这一次害怕是看她被自己连累。 痛苦,无助,已及悔不当初,再加上自责和压抑,简直要把他五马分尸。又想起绝望的小时候,别人都看见他干净的白衬衫,不知道上一件被他脱下来的白衬衫上沾了什么,不知道他又被逼着做了什么。 后来他不再穿白衬衫了,只偶尔穿了一次,又被她看见。她和他说,你穿白衬衫真好看。 在她眼里他怎么都好,白衬衫还是黑衬衫,考第一还是交白卷,大汗淋漓是去打球还是打架,所有的极端,在她眼里都无偏差。 然后那个老畜生竟然要那样对她。应仰的身体开始发抖,想起张充化那副模样他就想杀了他。 张充化说什么,说把她骗来给她打药,说必须要让他看着,说人越多越好,说要拍下来。 他是不是应该庆幸她只被逼着下跪,他是不是该谢谢那些女的。 “应仰,应仰,”卫惟抚着他的脊背,“应仰你怎么了,应仰你别想了,都过去了。” 卫惟感觉应仰的身体越来越抖,他的胳膊越收越紧,感觉他要把自己按到他身体里。 “应仰!”卫惟的声音都大起来,“你别想了。” 应仰的力道终于松下来,他还是紧紧抱着她,过了好一会儿,两个人终于能分开。 卫惟捧着他的脸看他,应仰眼睛血红,额头上一层汗。卫惟伸手去摸他后背,衣服已经被汗浸湿。 应仰呆呆看着卫惟,卫惟去吻他额头,“都过去了,你就当看了个电影。” 应仰还是一直看着她,卫惟又去抱他吻他,她的心不可抑制地提起来,声音里有难掩的关心和担忧,“应仰。” 急切到想晃他的脑袋,卫惟刚想这样做,被应仰握住了手。他脸上的汗一点一点消去,眼里竟然带了点笑意。 “我发个呆换你又亲又抱,还亲了三回。”他笑,“这招这么管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