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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末了,那人却一条鱼也不带走,命身边的一个小厮送过来,言说湖是谢家的,鱼也归谢小姐所有。 谢明意猜想这人只是想享受钓鱼的乐趣,也就未多说。为了表示邻居间的友好往来,她让刘嬷嬷也送了自己庄子里面的菱角与莲藕过去。 沈商户是个勤劳热情的好人,谢明意心中一直都是这么认为的,直到一个人的到来。 谢明意从太傅府到庄子里面居住已经一个月的时间了,前日谢太傅和云夫人趁着休沐的时候来住了一日。他们走后不久,刘管事一脸讷讷地过来禀报,“小姐,镇北侯府的老侯爷说要见您。” 闻言,谢明意翻着书籍的手一顿,老侯爷定是得知她怀有身孕,找到了这里来。以往的几年里,老侯爷因为病痛大多时间都在修养,很少过问原身和祁朝晖之间的事。不过,老侯爷在她和离后派人送了一车珍宝去太傅府,言说是给她这个儿媳的补偿。 因着此事,谢明意对他心中保有一份尊敬,合上了书开口道,“请老侯爷到正堂,我这便过去”。 老侯爷是武将出身,即便是年岁大了也是一副精神奕奕的模样,眉目有神。当看到谢明意不疾不徐地步入正堂的时候,他眼神一闪,放下了茶盏。 “明意拜见祁伯父。”谢明意未惊动辛老夫人,躬身朝老侯爷行了一礼。 听到她平静地喊祁伯父,祁老侯爷哈哈抚掌朗笑出声,洪声道,“谢丫头,到了此时你倒是冷的下心,分得清界限。” 谢明意微笑,恭声道,“伯父说笑了。”说完刘嬷嬷扶着她到一旁坐下。 “不知伯父此行是为何而来?”谢明意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茶水,问道。 老侯爷未往她那处多看,捋着胡须朗声道,“这可是明知故问了。谢丫头,你怀了我祁家的子嗣,我怎能不来看上一眼呢。我这几十年膝下仅有一子二女,孙子孙女不知临死前还能不能抱上一次呢。” 说到后面那话时,他语中带了些伤怀。 谢明意闻言立刻放下了茶杯,温声道,“伯父不必如此伤感,您身体康健定是会有子孙绕膝的那天。更何况,我腹中孩儿虽养在谢家,但唤您一声祖父是自然的。” 老侯爷听到她语中的坚决之意,唉声叹气,骂了祁朝晖一句,“家门不幸,养了那么一个儿子。我问那厮你在何处,他也不肯对我说。” 谢明意低着头没有搭话,她心里明白老侯爷有在微微卖惨,就是不知道老侯爷到这里来狗男人是否知晓。 “罢了罢了。”老侯爷摇了摇头,看向谢明意问起了她的身体。 谢明意一一回答,只说未有不适之处,请老侯爷放心。 一直到了日暮时分,老侯爷才笑着起身又命人将几盒子珍贵的药材拿给她,作势要离去。 谢明意朝刘嬷嬷使了个眼色,嘴角噙了一抹微笑,“伯父,天色已晚,从这里回城中还要数个时辰。不如您今日就先在这里歇下,明日再回京里。” “不必了,”老侯爷摆了摆手,高声又道,“隔壁庄子就是镇北侯府的,我到那里去。” 刹那间,谢明意脸上的笑意僵住,隔壁的庄子是镇北侯府的! 第27章 “伯父, 隔壁庄子的主家姓沈,是一名商户, 和侯府并无关联。”谢明意狐疑地说道, 沈婆子说起自己主家头头是道,不像是撒谎的模样。 虽然, 沈商户对她这个素不相识的邻居的确太过于热情…… 老侯爷闻言脸上无一丝异色,浑不在意地道, “先母,也就是晖儿的祖母, 是沈家出身, 沈家祖上经商,说是商户也不为过。” 大楚建朝也不过百年,镇北侯府靠着开国的功劳立身, 不重视所谓的世家门第, 有一位出身商户的主母也不足为奇。 好一个沈商户!定是祁朝晖隐瞒自己身份扯的幌子,谢明意想明白之后, 狠狠地磨了磨牙。不过基于他未做出格的举动, 只是派厨子经常给她送些吃食, 她就未再说些什么。 “刘管事, 送伯父到沈家庄。”谢明意神色镇定地说道, 像是未将此事放在心上。 老侯爷双手背在身后, 胡子翘了翘, 心中嗤道, 遮遮掩掩地算什么大男人行径! 祁朝晖此刻并不在庄子里面, 也就不知他沈商户的精心伪装已经被老侯爷亲自揭开了。边关的探子来报,东狄有异动,他一接到军报便马不停蹄地向惠帝禀报。 东狄与大楚纷争已久,时常进犯,北边还有胡人侵扰。外乱频频,是以楚惠帝才迅速将安王与魏王两派的争斗平息下来,否则外忧与内患相加,大楚危矣。 皇长子安王与魏王之争已经落下帷幕,眼下在朝中最为得意的就剩下承恩公府裴家以及二皇子肃王的母族沛国公府杨家。 裴家和杨家都是世家大族,但相比起来杨家手中握有实权,族中多人在朝中为官,裴家暂落于下风。 四皇子还未长成,楚惠帝又日渐老迈,此刻的裴家最急需的就是实权。可是按照大楚的惯例,为了防止外戚做大,后族承恩公府一派不可担任实职。 因此,裴后的兄长才会有意和握有军权的镇北侯结亲。不过谢明意有孕却是打乱了他们的计划,和镇北侯结亲一事也暂且搁置。他们还在观望镇北侯府对谢太傅之女的态度,如若镇北侯府不在乎谢明意腹中的子嗣,结亲之事或许可以再次提起。 至于,裴后明里暗里地规劝并不被裴家放在心上,裴家是后族,不进则退。除了四皇子任何一人坐上皇位,他们都不会有好下场。 而今已经过了一月有余,眼看着镇北侯府和太傅府都无动静,谢太傅之女更是足不出户,据说还到了庄子那里养胎,裴家之心蠢蠢欲动。这次,祁朝晖回侯府,就收到了裴家的帖子。 李老夫人行事上虽有些糊涂,但她几次出门遇到裴家女眷,听到她们话里话外说起裴五姑娘议亲之事,渐渐地也明白了其中的用意。裴家有意与侯府结亲,将裴五姑娘嫁进侯府。 “晖儿,裴家怎么说也是后族,圣人又看重皇后嫡子,你就去一趟吧。”李老夫人内心在犹豫,谢家态度坚决,自己儿子每日忙忙碌碌也几乎再未去谢家,难不成他是放弃了要让谢氏回镇北侯府?趁裴家这个机会,老夫人想要试探祁朝晖的想法。 “朝中立储君之争已经摆在了明面上,母亲,无论是哪位皇子的母家,府中都不要走的太近。我事务繁忙,裴家之约去不了。”祁朝晖动作迅速地用晚膳,打算夜里稍歇片刻再去庄子一趟。今日圣人之意他隐有所觉,怕是过不久他就要去往边关一趟好敲打震慑东狄。 边关距楚京遥远,一去差不多将有数月才能回返,临走之前女子那里得吩咐妥当。 李老夫人眼睛微微闪烁,道,“裴家似是有意结亲,谢家那里你可曾去过?” 闻言,祁朝晖剑眉微挑,沉声道,“两位meimei的婚事断不可与裴家有关,还劳母亲多费心,谢家那里母亲不必过问。” 李老夫人想说裴家看上的不是府中的两名庶女,而是……但看到晖儿面无表情的神色以及锋利不容拒绝的黑眸,她蠕动了嘴唇未再开口。 不与裴家结亲,那就将谢氏带回镇北侯府,她还盼着谢氏腹中的孙儿呢! 晚膳默声用完,李老夫人略沉着脸歇下了,自从她向着李家逼他纳妾,晖儿的态度就冷淡了许多。他不让自己过问谢家,若是谢氏腹中孩子当真姓了谢可如何是好?谢太傅之母辛老夫人她打过交道,对延续谢家香火极是渴求…… 还是找个机会去见谢氏一面吧,即便自己向她赔罪。 未到辰时,天色还暗着,祁朝晖就策马往庄子那里去,等到了庄子已是天光大亮。将马交给下人,他迈着大步走进正院。 迎面与精神抖擞晨练归来的老侯爷撞上,他凤眸微眯,心中有一股不好的预感。 “父亲到庄子这里,可有被谢家和夫人知晓?”平日里老侯爷在别院修养身体,别院距这处庄子可是隔了数十里,祁朝晖皱着眉头表情有些难看。 闻言,老侯爷斜了他一眼,沉声道,“谢丫头自是知晓的,听说这庄子的主家是一位姓沈的商户?” “不过是权宜之计。”祁朝晖语气微冷,谢明意厌他,谢太傅更是不准他踏入太傅府,他只能出此下策。 “偷偷摸摸地,分明是小人之举。”老侯爷看不惯他这等作为,昨日是故意将他的底子给掀出来的。 祁朝晖闻言手指转动玉扳指,反将老侯爷一军,淡声道,“我是为了暗中照料夫人身体才隐瞒了身份,若无此举,父亲此生怕是很难子孙绕膝。” 一提到谢明意腹中的孩子,老侯爷气的吹胡子瞪眼,“若你不对谢丫头那么冷淡,也不会有今日的局面。”从昨日的交谈中,他已然明白谢家之意,镇北侯府有了子嗣虽是好事但孩子样养在谢家,老侯爷心中也是介意的。 祁朝晖不顾老侯爷的怒火,又开口道,“父亲既然不想要今日的局面,今后我与夫人之间的事您就不要过问了。” 老侯爷闻言冷哼了一声,不再言语。 ****** 谢明意知晓了沈商户的真实身份,生气了几刻也就罢了,说到底那人在乎的也是自己腹中的孩子。 她一如往常会在湖边散步,大夫叮嘱过这样有利于生产。尤其她是双胎,生产起来定会比寻常妇人艰难些。这个时代生产全凭妇人自己,谢明意为了让自己顺利些,对大夫所言一字不差地做着。 湖边的树荫下摆着一方贵妃榻,谢明意午后喜欢在这里小憩,小几上有糕点茶汤供她享用。 躺下没多久,熟悉的斗笠就出现在她的视野中,谢明意眯了眯眼眸,这个假冒伪劣的沈商户居然还敢过来此处钓鱼。可真是有恃无恐! 似是感觉到她有些不善的视线,沈商户抬了抬斗笠,光明正大地往她这处挪了挪,还未走到她跟前一张木牌吸引了他的注意。 看到男人修长的手指拿起那木牌,谢明意挑了挑眉,托腮看向湖面,她身后的细云有些紧张地扭过头去。 “此湖禁止垂钓。”六个大字下面还写着一行小字,“特指祁姓者与沈姓者。”男人的眉头紧了又松,松了又紧,盯着那木牌斗笠下的凤眸闪过狭促的笑意。 谢明意侧着头凉凉地道,“沈公子,此湖是我谢家所有,此路也是我谢家所开。以后,你就不要再到此处垂钓了。” 以往埋头垂钓的沈商户从不开口说话,今日想必是知晓自己的身份已经暴露,也不再掩饰了。他摘下了斗笠,露出俊美冷峻的脸庞,正色道,“几日后我便要去边关一趟,不要置气,我在这里留了一些人,可近身护卫你的安全。” 他的嗓音低沉,听到谢明意的耳中令她脸色微变,“镇北侯此话何意?” 男人站起身,高大的身影背着阳光,几乎将谢明意整个人笼罩其内,“京中近日不□□稳,小心一些是好的。” 以往在镇北侯府的时候他从未想过将府外之事和小夫人说,如今他也开始试着与女子去说这些。 “东狄与朝中某些人有来往,怕是又要开战。储位之争也闹得厉害,太傅在朝中支持四皇子,已经着了沛国公府的眼。” 祁朝晖淡淡的开口,几句话为女子说明他为何会隐瞒身份在此处。 谢明意闻言凝眉陷入沉思,上次谢太傅过来庄子眉目间的确含了几分忧虑,莫非就是因为储位的关系? “多谢镇北侯告知,我会注意自身的安危。”她起了身离去,急着将东狄的事情告诉谢太傅,倒是未关心男人是否又要上战场。 望着她远去的身影,祁朝晖凤眸幽暗,扯了扯嘴角,将那块木牌扔进湖中,他转身大步离去。 谢太傅的信件来的很快,只说他心中自有打算,让谢明意安心在庄子养胎,天气凉了就回太傅府来。谢明意稍稍放下心来,之后隔壁庄子照旧送来合胃口的吃食,她也未说什么。 垂钓的沈商户未再出现,她猜想那人已经去了边关,暗暗道作为一名守卫百姓的武将他倒是合格的。 这几个月她只想安心养胎,是以就未将此事告知辛老夫人。辛老夫人到庄子里面倒比在太傅府的时候自在惬意,时常会与庄户的老太太们一起聊天说笑。尤其是沈婆子,几乎每日都到庄子里面来,辛老夫人和她的关系日益密切。 庄子里面的农事大多有刘管事和窦老管着,如今是农忙之际,田地里种了粟米和豆子。谢明意吩咐阉了的几头小猪养的白白胖胖,庄户们看在眼中,也动了心思想要多养几头猪。 作为庄子的主家,她自然是持赞同意见,派刘管事将庄子不远处的一处坡地也给买了下来。坡地地势倾斜,修建成猪圈再适合不过,顺势排到沟中的粪水堆到田中也可作肥料。 过了盛暑,很快便到了九月份,谢明意已经怀孕六个月,从庄子回了太傅府。 而此刻,京中的秋闱也正式拉开帷幕。 第28章 谢太傅早在数月前就被任命为本次秋闱的主考官, 谢明意和辛老夫人同庄子处归来时他正忙着科举之事。 谢明意身子重了,行动愈发不便, 住在庄子里面虽闲适惬意, 但到底比不上太傅府照顾周全,离几处医馆也近。是以, 秋收已过,谢明意就坐了马车回了楚京, 隔壁庄子也是知晓的。 祁朝晖去了边关还未归来,但老侯爷亲自出面言说沈婆子颇通妇人孕事, 命沈婆子暂时伺候她一段时间。谢明意不好拒绝, 只好应下,将沈婆子一起带回了太傅府。 她归京时带了庄子产的许多新鲜物,恰值节日, 命人送了几份到与太傅府交好的人家。这么一来, 她从庄子养胎归来的事情也不少人知晓了,其中就有承恩公府裴家。 在政治立场上, 谢太傅一直尊崇正统嫡子, 与承恩公府裴家不谋而合, 因此裴家同太傅府关系倒还不错。 可是裴家好不容易盼来了嫡子, 所作所为便急切了许多, 包括以婚事拉拢镇北侯府。如今谢氏女身怀六甲, 裴家人思来想去, 趁着节日上门拜访了。 那日谢明意正忙着酒楼的事宜, 时人多食鱼羊鸡鸭, 猪rou腥臊则甚少食用,大多用作熬油。庄子里的猪养了几个月,为了看到成效,她临走前吩咐人宰了一头,佐以大料熬煮,或红烧,或焖煎,滋味很是不错。 各地举子进京赶考起码要住上一个多月,谢明意有意整顿酒楼的生意,命庄子上的人将鲜货运到酒楼,又将猪rou推将出去。赶着举子进京的时机,酒楼的客流量越发大了起来,谢明意也赚到了不少银钱。 听到裴家人来访,谢明意内心有些烦扰,四皇子百日宴当天裴家五姑娘的心思都摆在了脸上,之后若不是裴后态度友好,替她做面子,她定会和谢太傅挑明疏远承恩公府。 “小姐,夫人正在正房接待承恩公府的温夫人和裴五姑娘,传话来让您过去。”谢太傅不在府中,云夫人很少同楚京的贵夫人打交道,听到温夫人说为意儿腹中的孩子备了礼物倒也没多想就命人去唤她。 谢明意面上淡淡的,朝身旁的细云使了个眼色,细云为她搭上一件云锦缎边的斗篷,扶着她往正房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