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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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臻的方向没有声音。 “这是第几天了?”陈殊这几日昏昏沉沉,根本没有什么时间意识。 解臻的声音终于传来,声音嘶哑。 “这是第六天。”声音压抑到绝望。 说明他的时间已经只剩下几个时辰了。解臻若是找到接触子母蛊的方法,应该不会仅仅在他身边而已…… 这样也好。 陈殊看不见解臻现在的样子,他强自振作精神,终于勉力坐起,靠在墙面上喘了口气道:“秦公子,我有些事要和你解……” 他本想说“解释”两个字,但话说到一半,耳边却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路七的声音乍然响起,声音带着欣喜:“秦公子,白色的人像所在的这堵墙后面好像还有一个空间!” “……” “!” 墙? 陈殊一愣,却听到在他前面的解臻忽然匆忙起身,气息十分不稳:“辰疏,你等我,我这就去看看!” 陈殊皱了下眉,心里忽然不安起来。 天行藏有一堵墙,这件事情他曾听荼毒生说起过。他那时乃至现在都确信自己没有倒过天行藏,自始至终都对这墙并没有在意过,却没想到自己快要离开的时候,路七竟然提到了“墙”。 他来不及回应,解臻已经飞快地往前掠去,留下衣袂飘过的声音。 他原先要说的话重新落回肚中,只能等解臻回来之时再说起自己的事情。他坐在原地半响,却又听到解臻消失的方向传来隐隐的呼唤声。 “秦公子?秦公子?”声音是路七的音线。 陈殊皱眉,只觉得隐隐似乎有什么不对,连忙集聚听力,却又隐隐约约听到路七的声音:“秦公子,你、你怎么了?你、你哪里觉得不舒服?” 声音里没有解臻的回应。 “秦公子。”路七的声音忽然变得紧张起来,“秦公子,别看这些锁链了,我们赶紧离开这里。” “秦公子?秦公子?”路七的声音渐渐地从紧张变成恐惧,“秦公子,抱歉、抱歉,我这就带你离开。” “……” 路七的声音一声接着一声,皆是在呼唤解臻。难道在那堵墙后面,解臻出事了? 陈殊脑海中一瞬间闪过解臻的身影,连忙摸索着扶着墙面站起来,勉力循着声音麻木地走了几步,却是双膝一软,“砰”一声跌倒在地。 他连忙从地上挣扎,想重新站起,却是手脚没有力气,根本无法再度起身。 ……解臻不能出事。 陈殊再度从地面上撑起,耳畔头顶却忽然传来叮铃铃一声细响。 “?!”他身边有人? 陈殊脸色一变,连忙朝铃声处转头,一道轻挑的声音却在他耳边带着讥诮笑了起来:“哟,林辰疏,你居然也有今天?” 这音色介于少年与青年的变音期,十分的好辨认,是荼毒生鸩安予的声音! 他居然也来到天行藏了? 陈殊心中悚然,却感觉自己的衣领被人一把拽起,他挣扎了几下,却被荼毒生一路拖行。 “我都说过了,墙里肯定有你想知道的东西。只可惜你眼瞎了什么都看不见,倒是少了一场好戏。”荼毒生边行边道。 陈殊并没有多少力气,不过一会儿便垂手仍由荼毒生拖拽,胸口只有极小的起伏,不停地倒吸着冷气。 荼毒生见到陈殊这副模样,忽然放慢脚步。 陈殊还是冷汗涔涔。 荼毒生沉默,倒是没有再开口。但隔了一会儿,路七的声音却近在咫尺,充满着惊骇和警惕。 “鸩安予,你怎么在这里?!”路七如临大敌。 第95章 仰卧与起坐京城凛雪【47】 路七声音离得非常近,但在他的旁边却并没有解臻的声息。 陈殊睁着眼睛, 只觉得眼前世界一片黑暗, 心里却一阵发慌。 荼毒生突然来到天行藏恐怕是有备而来。以林辰疏的身体状况他已经没有办法对付这个人,路七也不是荼毒生的对手, 而解臻却在此时出事……若荼毒生心生歹念,他们这一行三人恐怕要被荼毒生暗算在此处。 ……这绝对不行。 陈殊勉力再提起一口气,脸上血纹却是迅速爬过半张面孔,如同龟裂一般。 “林公子!鸩安予, 你在做什么?还不放开林公子!”路七焦急的声音传来。 “他中了第二尊的玩意, 就算是到了天行藏也没救了,现在自己又逼着自己死,这怨得了我?”鸩安予冷哼一身, 声音充满不屑。 他的声音清清楚楚地传到陈殊的耳里, 陈殊背对着路七的头微微侧侧,并没有说话。 “你胡说!天行藏既然有蛊王的蛊,那必然也会有解蛊的方法。”路七看过林辰疏的动作,也不知陈殊听进去多少, 连忙否决道。 鸩安予倒是觉得稀奇起来, 他身上铃铛便晃荡一下, 发出叮铃铃的响声:“我有什么好骗你们的,解蛊早在二十年前或许可以办到, 可现在的东西都被抢光了。这里大到千年玄铁,小到一炷香都是宝贝,早就被来到天行藏的人搜刮干净, 你以为像蛊王、诡云谲那样的人会给你们留下什么好东西吗?” “……”荼毒生是二十年前参加过天行藏之争的人,他所言恐怕并非是假,路七的声音停顿,竟无从反驳。 他和解臻日夜在在天行藏里面搜寻,除了几块陨铁之外,便再也没有看到什么东西。这偌大的地方,除了黑塔还是黑塔,什么都不曾留下。 昨夜解臻站在殿外许久。寒山上的雪已经有了刺骨的寒意,路七看到他抬首看着殿里,就像是他上寒山时候第一次看到山顶的他一样,只是那时候孤守中带着迷茫,而现在凝望中却自有绝望。 而今天已经是林辰疏最后的期限。 知道自己死期将至,陈殊闭上眼。 “可惜了。”荼毒生幸灾乐祸,但很快又想到了什么,面容微僵,哼地一声不屑出声。 路七闻言将佩刀出鞘:“鸩安予,就算如此,也不许你伤害秦公子和林公子!” “就凭你?”鸩安予身上的铃声微微顿,但不过片刻,那少年嘲讽的声音又响起:“路通明,一个第七名,你也太把自己当回事了。” 他语气莫名渗人,身上隐隐透出一股阴寒气息,宛如蛇吐蛇信,陈殊耳边传来兵器被砰地震碎声音,有路七闷哼的声音,夹带着衣袂连带的短暂风声。 耳边,路七的声息也消失了。 陈殊睁开眼睛,用手抓住扣在自己衣领上的手:“鸩安予,你把路七怎么了?” “他比你好,与其关心他倒不如关心你自己。你觉得你现在这个样子,还能撑多久?”鸩安予冷哼一声,随便陈殊在自己的手腕上怎么抓挠掰扯,复又将他继续向前拖行。 “……” 陈殊抬着眼睛看着黑暗,大约被拖行了十余步,他的身体忽然碰到了什么东西,那东西似像个琉璃灯罩,碰撞后很快发出一声咕噜噜的声响,摩擦着地面从陈殊身边滚过。 鸩安予听到声响,脚步微微一顿,站立在远处许久。 “呵!”直至那声音没有了声响,荼毒生才出声,继续拽着陈殊向前。 这一次他拖拽的力道又小上很多,走了不到十步,他忽然拎起陈殊的后领,猛地一把将陈殊向前推去。 “!”陈殊本就站不稳,一推之下向前踉跄跌倒,然而手触到地面时,却摸到一块衣服布料。 他微微一愣,迷茫地转过头,看向鸩安予来时的方向。 鸩安予见陈殊双眼没有焦距,微微蹙了下眉,话说出来却是冷淡的讽刺:“这里就是墙后,那个怪物就在你旁边。” 陈殊皱眉,却听鸩安予的位置有甩袖的声响。 伴随着衣袂的声音,有脚步轻轻而起,却是转身往来时的方向走去。 铃铛一声一声起,又一声一声落,很快慢慢行远,细不可闻,终再也无声。 荼毒生把他丢到墙后,便一个人离开了。 陈殊微微一愣,随后想到什么,慢慢地用手摸过地面上的衣服布料,他顺着布料上沿,终于触碰到衣服的主人。 这是鸩安予口中说的“怪物”。 地面上落着一把古朴的配剑,陈殊摩挲而过,蓦然反应过来,连忙抓住眼前的人的衣襟。 “秦公子?”陈殊试探着问道。 没有回应,被他抓住的人身体僵硬,整个人都在发颤。 陈殊看不见墙后的世界,也不知道解臻发生了什么状况,但从路七之前的话来看,解臻似乎是看到了什么东西才会如此。他皱了下眉,再度用尽力气抓住眼前人的手腕。 “解臻?” 陈殊又道。 “……”回应陈殊的还是悄无声息的颤抖。 他们身边只有空寂,明明除了两人的心跳,什么都没有。 “秦公子,我是林辰疏,你怎么了?”陈殊再度强打精神,慢慢地扶着解臻的身体站起来。 “……辰疏。”解臻听到声音,忽然抖得更加厉害,连带声音都开始发颤,“我、我……长、长明……我……啊我……” 他声音开始变得恐惧,宛如在被深浸在黑暗深渊之中。 陈殊没想到自己的名字会让解臻的状况变本加厉,他站在解臻前面,微微喘了口气,终于用手摸索着解臻的脸,缓缓从脸颊摸索至额头,用手慢慢覆住解臻的双眼。 “秦公子,别看了……别看那里了。”陈殊扶住解臻的肩膀,缓缓地说道。 解臻还站着,他的身体还是紧绷着,一直睁着的眼睛隔了好一会儿,终于在陈殊的掌中轻轻地阖了下眼睛。 柔软的眼睫扇动过陈殊的掌心,解臻身体上的发悸渐渐缓和。 陈殊手指轻颤,他精神颓靡不堪,原本摇摇欲坠,见状又立刻重新回神,继续为解臻覆眼。 他也不知道自己这个动作维持了多久,头已经缓缓地靠在解臻的肩膀上垂了下来。 殿外从外界渗进的阳光渐渐消失,最后的时辰如期而至。 解臻终于恢复了平静,原本僵直绷紧的身体从恐惧的禁锢中挣脱,状态轰然坍塌,缓缓跌坐在地上。 有人失去了倚靠,很快也从站立的姿势跌下,跪靠在解臻的身前。他的手慢慢地从解臻眼前滑落,手指拂过解臻的脸颊,挂落在一边。 他伏在解臻的右边的肩膀上,头彻底无力地垂搭在解臻的后背。 “辰疏。”解臻的意识终于一点一点地恢复,他睁着眼睛,看着眼前的人单薄的背脊散落的青丝。 陈殊低低地应了一声,胸口起伏了一下,隔着衣料,只有缓慢的心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