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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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忽然忆起,便有此一问。” 太子微微一笑,耐心地回答:“拳脚无眼,自是不能再如幼时那般玩闹。” 四阿哥专注地盯着他。 他的视线过于直白,太子只得与他对视,无奈地问:“还有话要说?问便是,我若是能为你解答,自是不会隐瞒。” 四阿哥问:“可还有旁的缘由?” 太子沉默少许,诚实道:“稚童才只知用拳脚解决问题,等胤禛你再大些,便会知道,大人的世界,另有一套规则,其实不够简单明了,但所有人皆奉为圭臬。” 四阿哥看了看他,又转向大哥,良久,询问道:“我想去那边,太子哥哥呢?” 太子拍拍他的肩膀,笑道:“想去便去吧,我去慈宁宫向太皇太后和皇太后问个安,便回毓庆宫了。” 他说完也不等四阿哥回答,直接转身出了阿哥所。 而渐行渐远听不到阿哥所的喧闹声后,太子才停住脚步,回头。 “殿下?” 太子看着阿哥所的灯光,想象着里头的喧闹,良久,头也不回地离开。 其他人尚且有选择的余地,他却必须顺着这条路一直走。 第100章 第二日, 大阿哥胤褆携大福晋伊尔根觉罗氏行拜见之礼, 先是到乾清宫, 随后再入慈宁宫, 待从慈宁宫离开, 才到生母惠妃的延禧宫中。 容歆随太子早早便出现在慈宁宫, 宫中两个贵妃以及惠宜荣德四妃皆还未到,仅有几个嫔位的妃子恭敬地候在慈宁宫正殿外。 太子胤礽不与皇阿玛的后妃们走近, 遂只客气地问声好便进入偏殿等候。 不足一刻钟,三阿哥胤祉、四阿哥胤禛并五、六、七、八几个阿哥来到慈宁宫,一同向太子问好。 他们几个皆是一脸的精神不济, 除三阿哥、四阿哥之外, 其他人还在偷偷地打哈欠,想必是昨晚上在阿哥所闹得过了。 太子转了转手中的茶杯,不经意地问了一句:“酒好喝吗?” 五阿哥胤祺、六阿哥胤祚立即摇头回应, 三阿哥扶额, 小声嘀咕:“失策,忘了提点这两个缺心眼儿的。” 太子听得清清楚楚, 放下杯子, 面上温和淡了几分, “是需要提点。且说说,都谁喝了?” 五阿哥和六阿哥两个自曝的互相对视一眼, 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垂头认错:“太子哥哥, 胤祺/胤祚喝了。” 太子平素待弟弟们皆友善, 但若是他们犯错,他也并不视而不见,有时甚至颇为严厉,因此小阿哥们并不敢对他欺瞒。 三阿哥低着头起身,与他相差不多时动作的,还有四阿哥胤禛、八阿哥胤禩。与此同时,七阿哥胤祐左右看了看其他兄弟,也小心翼翼地站起来,试图走进队列不显得特立独行。 “胤禛?”四阿哥一向是阿哥们中颇为懂事的一个,然此时他也站起来,太子实难不惊讶,“你不劝阻,还跟着一并胡闹?” 四阿哥也不辩解,直接认错道:“胤禛知错。” 而三阿哥见此,立即上前一步,听着胸膛道:“太子哥哥,您莫要怪胤禛,是我逼着他喝的。” 太子微一抬眼,淡淡道:“站回去,该你的错你也跑不掉。” 三阿哥迅速倒退一步,回到几个站立的阿哥们中。 “胤祐。” “是。”七阿哥立刻抬起头,紧张地看着太子。 太子对着他,语气稍和缓了些,“你到底喝没喝?” 七阿哥踌躇不定,六阿哥看不过眼他那个样子,抢先道:“他没喝,一直躲在角落里。” 太子见七阿哥低着头更准备不吭声,便又稍稍严厉道:“胤祐,你自己说。” 容歆站在太子身后,眼瞅着七阿哥小手攥了又松,松了又攥紧,然后才低声回了一句“没喝”。 而太子一听七阿哥说“没喝”,便道:“没喝便没喝,身为爱新觉罗子孙,怎能一味地只想要随波逐流?坐回去,仔细想清楚。” “是。” “你们是皇子,生来便享旁人无可匹敌的权力,可以不事事循规蹈矩,但不能不知克制。” 容歆看着太子如此一本正经地兄长模样,思及他私下里偶尔的少年心性,双眼渐渐泛起笑意。 太子并不知姑姑心中戳穿了他,仍然在认真地提点几个弟弟。 忽而,容歆若有所觉地转头,便见苏麻喇姑含笑站在门外,两人四目相对,苏麻喇姑冲着容歆轻轻一招手,然后便转身。 容歆便与太子说了一声,退出了偏殿。 苏麻喇姑在偏殿的廊下等着她,一见她过来,笑道:“太皇太后知道太子殿下过来了,教我过来寻你。” 容歆顺手便挽住苏麻喇姑的胳膊,语气亲近又随性道:“若是知道太皇太后她老人家想见我,我到时便请人通报一声了。” “那我便看不到刚刚那般情景了。”苏麻喇姑慈祥地拍着容歆的手,“太皇太后若是知道了,定然会开怀。” 两人一进入太皇太后寝殿,苏麻喇姑便与太皇太后说了刚才偏殿的事情,太皇太后果然极高兴,“太子是个好的,对兄弟们友爱,又不一味纵容。” 容歆与有荣焉,面上却极淡然。 今日大福晋第一次以皇家儿媳的身份拜见,太皇太后极重视,小宫女为她梳妆,戴哪个发饰哪串朝珠,皆要经太皇太后首肯。 容歆瞧着太皇太后眼角眉梢难得的喜色,便讨喜道:“太皇太后今日气色极好,教这手巧的小宫女一梳妆,好似年轻了十岁。” 太皇太后透过镜子笑看着她,玩笑道:“她这手艺是好,倘若是你为我梳妆,恐怕会老上一两岁还不止。” 容歆顿时极不服气道:“这术业有专攻,奴才若是能为您梳妆,定然是要好生联系,决不能教这些小姑娘们比过去的!” “你当我不知道你?当初敏儿可是与我说了,你啊,哪哪儿都好,就是这手不灵巧,梳头、女红皆平平。” 太皇太后提起讷敏的语气,完全没有讷敏刚去世时,因康熙过于悲痛而生出的隔阂。 如今对容歆也是,常常慈祥的像是个普通的老人,全不似那年教她跪在地上许久的威赫。 这一切,皆因太子。 容歆心知肚明,思绪一闪而过,面上则是羞窘道:“娘娘先前从未当着奴才面说过这些,奴才还以为自己很是不错。此时一自省,果然奴才能有今时今日,全是主子们仁善。” 太皇太后妆发妥当,起身。 容歆想有眼色时是半分不落人后的,立即便扶住她右手臂,一个人便能稳稳地托住太皇太后。 而太皇太后直接便握住她的手腕,大半个人皆靠容歆支撑,普通人不良于行恐怕难免影响性情,太皇太后却是从始至终皆未表现出多少黯然之色。 容歆是真的极佩服这个女人,觉得她了不起并不是因为尊贵和成就,而是心性实在非常人可比。 一众人出了内室,康熙也来到慈宁宫,立即便走过来扶住太皇太后另一边手臂,直至太皇太后坐下,这才松开。 太皇太后等苏麻喇姑为她整理了仪容,这才无视屋内许多人,率先冲着容歆调侃道:“你倒也并非一无是处,这力气极大也是个优点。” 容歆本欲回到太子身边,此时却不得不止住脚步,一脸不好意思的笑道:“奴才本该谦虚些,可要是谦虚了,还真就找不出什么好处了,便舔着脸应下您的夸赞了。” 太皇太后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手指轻颤地虚点着容歆,“你这张嘴啊……” 康熙晲了容歆一眼,笑着对太皇太后道:“虽然是个不甚讨喜的人,不过能哄得您开心,也是大功一件。” 这么多人皆瞧着她,容歆颇有种喧宾夺主的感觉,如芒在背,便趁着两人心情皆好,状似羞愧般,一福身,匆匆“躲”回到太子身后。 她那般窘态,又引得太皇太后一阵笑。 太皇太后是老祖宗,她心情好,旁人自然也要跟着笑,只是有多人是真心实意地笑,便不得而知了。 但容歆确定,惠妃面上带笑,眼中却有几分不虞,只不教太皇太后和皇上瞧见。 大阿哥携大福晋伊尔根觉罗氏向太皇太后、皇太后行跪礼,然后正式介绍大福晋给后宫诸妃以及皇子们认识。 伊尔根觉罗氏教人一看,便清楚是个温柔的性子,对长辈们恭敬,对皇子们也和善。 然大阿哥是个不甚懂得怜香惜玉的性子,步子大又急,介绍一个,还未等大福晋好生问好便指向下一个人。 伊尔根觉罗氏初嫁过来,难免生涩,如此不免便有些慌忙,看向大阿哥的眼神,便不知不觉带上祈求。 大阿哥先前没注意,及至转到皇子们这里,才发现伊尔根觉罗氏的窘态,皱了皱眉,一副“女人皆是麻烦”的神态,放慢了速度。 所谓“百炼钢化为绕指柔”便是如此。 容歆看着两个年轻人的状态,心里是祝愿他们夫妻能够和乐的,毕竟已有了成为彼此最亲密人的缘分。 太子既是弟弟,也是储君,自然优先于诸阿哥。 大阿哥引着伊尔根觉罗氏与太子互相问好之后,却并未立即转向三阿哥,反而顿了顿,又指着容歆向伊尔根觉罗氏介绍道:“这是容女官,我幼时养在宫外,便是她常来看我。我视她如长辈,和众阿哥格格们皆尊称一声‘姑姑’。” 容歆望向大阿哥,见他并不看她,便笑着推辞道:“不敢当,该向大福晋请安才是。” 虽说满人贵族家庭有这样的习惯,有地位的老仆连少爷小姐们也得敬着,但皇家不可同语,且大阿哥还是这般明明白白地说拿容歆当长辈看。 容歆,包括在场许多知道些内因的人皆清楚,大阿哥恐怕是为了表明态度。 但容歆不能直接应了,她的身份,不足以教大福晋以晚辈的身份问候。 然大福晋确实是个好脾气的,见容歆婉拒之后,大阿哥却依然未动,便冲她微微欠身,尊敬道:“容姑姑好,日后若是有不足之处,还请您多指教。” 容歆看了一眼大阿哥,随后摆手道:“大福晋言过了,倘若您日后有什么不清楚地,尽管教人来问便是。” 大福晋乖巧地点头。 而大阿哥这才毫不犹豫地转向三阿哥等人,大福晋立即便跟随,并且将提前准备好的礼物也一一送了出去。 及至众人差不多都与大福晋互相认识了,太皇太后也有些倦了,便命大阿哥带着大福晋随惠妃回去。 众人纷纷告退,太皇太后却又叫住容歆,道:“你再留一会儿,陪我说说话。” 容歆自然不敢推辞,立即上前扶住太皇太后的手臂,而康熙也极自然地扶住太皇太后,显然也暂时不准备离开。 今日的主角,本该是大皇子夫妇,也可包括惠妃呐喇氏,然却是容歆抢足了风头。 淑贵妃和钮祜禄贵妃走得快,位低些的后妃私底下眼神交换,然荣妃宜妃等高位妃子却没那么多的顾忌,一出了慈宁宫门,便有人戳惠妃的痛处。 荣妃马佳氏故意道:“早年啊,咱们这些老人还是庶妃时,都要敬容女官三分。有些人以为仁孝皇后去了,便可不将容女官当回事儿了,却不想,不知太皇太后和皇上看中她,连皇子们也是敬重有加……” 德妃乌雅氏没见过多少仁孝皇后在时的光景,倒见过容歆代掌凤印那几年的风光,但她封妃晚,当然不敢响应荣妃得罪惠妃,便慢慢走得稍远些,好不教她们带及她。 而宜妃郭络罗氏这几年受宠比不得德妃,却比惠妃和荣妃强上许多,自然不怕得罪惠妃。 因此,荣妃话音一落,她便也跟着感叹道:“也是容女官人品德行好,否则哪会得阿哥们真心敬重呢?惠妃jiejie说是也不是?” 惠妃瞥了几人一眼,倒未失了仪态,勾唇讽道:“你们倒是总记着伏低做小时的模样,难免教人以为,是天生小家子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