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七回老齐王兵败
赵璟琰眸光一闪,声音陡然拔高,“父皇治下,国泰民安,王叔定要刀刃相向,自相残杀吗?” 老齐王冷笑,将手中的剑举高三寸,“那就问问我的长剑,应不应!儿郎们,杀!” 话音刚落,半空中忽然划过一道流星般的火光,带着尖锐的呼啸声。 赵璟琰叹出一口气,朝身侧的张云龙轻声道:“总算救兵来了,张统领,下面便是你的事了!” 厮杀声整整响了一天一夜,夹着呼呼的背风,吹得人人心头发寒。 随即天地渐渐安静,空中飘起鹅毛白雪,皇城在漫天的飞雪中,变得晶莹剔透。 张云龙拉开了弓弦,随即发出一声细微的轻响,一支利箭离弦而出,直奔老齐王。随着锐箭破空之声,老齐王心口一痛,从马上跌落。 世子赵璟玤正杀红了眼,见老父倒下,持刀的手一滞。城楼上数箭齐发,如雨而落…… 慢慢的,雪越下越大,盖住了皇城四周的鲜血。 然而,那弥漫在空中的血腥,却是久久不散。 …… 宝庆三十九年的冬天。 齐王兵变,大败。 消息传来,老齐王妃一滴泪也不曾落,一边平静的令下人安置灵堂,一边将郡主母女送出王府。 子时一刻,老王妃领王府众儿孙,跪拜于灵堂前。三拜过后,她与儿孙一道,先后饮下毒酒,自尽而亡。 消息传至宫中,御书房的灯烛燃了整整一夜。 次日。 宝庆帝罢朝,禁卫军以雷霆之速查抄了镇国公府,五军营统领赵府,并远赴海南将赵璟环妻儿斩杀。 与此同时,一支由赵璟琰亲领的禁卫军,入了老齐王在燕山下的庄子。 禁卫军彻底搜查了庄子的每一处,甚至挖地三尺,却始终没有找到顾府那笔财富。 更令他称奇的是,那庄子上的仆人,个个都是大字不识的哑巴,根本问不出任何东西。 赵璟琰立在庄子中间,环视四周,脑海中冒出四个字:不易而飞。 三日后,中宫皇后带宫女秋菊,晴雪二人,迁居长门宫。 其子瑞王跪于殿外寒风中整整一夜,被皇帝命人架走,至此后,瑞王再没有在百官面前出现,幽静于瑞王府。 …… 雪后。 又一个黄昏如期而至。 夜暮一点点降临,像一张织得密密的网,悄无声息的落下。 城南一处五进的宅子里,有女子凄惨的哭声传来。 帘子一掀,谭嬷嬷抖抖缩缩进屋来,“郡主,小姐,时间到了,该给老王爷,老王妃烧纸了。” 赵华阳一身白衣,被人扶着走到庭院,跪倒在案桌前,接过丫环递来的白纸,一边烧,一边哭。 这几日像是做了场梦,梦里父母兄弟尚健在,什么谋反,什么抄家……统统只是梦境。 而梦一醒,老齐王这一支,只剩下她和女儿两个人。 那日,老王妃把她叫到跟前,目光平静的递给她一方锦盒,她打开来一瞧,惊得无以加复。 “王府的家底,都在这里,你拿着她,带着玲姐儿活命去吧。这也是我与你父亲,亏欠你的。” 赵华阳此刻方才明白,六年来,自己不过是父王放在顾家的一枚棋罢了。 老王妃看着她,眼中没有任何波澜,“儿啊,别忘了替你父母,兄弟敛尸,每年清明烧些纸钱,给你老父亲多斟几杯酒。” 她惊得心口一痛,晕倒在地,再醒来时,人已入了别院。 “父亲,母亲啊,你们这又是何苦,那个位置当真这般好,一家人安份守已度日,共离天伦,岂不快哉。如今阴阳相隔,你让女儿如何独活于世,便是金山银山在眼前,又有何用。” 吴雁玲听着母亲嘶哑的声音,泪水连连。 老齐王府反了,顾府败了,天翻地覆间,她将将十五的年龄,连能依靠的人都没了,她好不甘心。 更让她心生恐惧的是,谋反之罪,罪无可赦,她与母亲虽是出嫁女,可到底是王府的血脉。 皇帝此刻顾不得她们母女,以后会如何? 吴雁玲越想越怕,扑倒在郡主怀里,嚎啕大哭。 …… 而此刻,顾青莞目光平静的看着眼前的三人。 顺天府的大牢果然比刑部的大牢,环境要好不少,只是眼前三人的狼狈,却更盛了。 披头散发,蓬头垢面,连市井小民都不如。 “小哥,我家小姐想入里说几句话,能不能行个方便。” 叶青将手中的银票塞过去,牢头一看面额,喜不自禁,“半盏茶的时间可够?” “够了,够了。” 牢头掏了钥匙打开门,青莞抬步入内,叶青紧跟后面。 顾二爷混混睁开眼睛,看清来人后猛的坐起,“你……你……怎么来了?” 顾老爷惊醒,挣扎着要起来,顾大爷忙扶住了,三人六只眼睛齐刷刷的看着来人,心里隐隐有希望升起。 青莞缓缓一笑,笑声清脆。 “三位爷,受苦了。叶青,把东西放下来。” 片刻后,两只烧鸡,几色小菜,一壶酒摆在面前,酒香,菜香混在一处,勾人馋虫。 父子三人不约而同的吞了口口水。 青莞道:“吃吧!” 顾二爷犹豫地看了眼女儿,慢慢伸出手,倒也没有忘记孝道,将水酒,鸡腿塞到了老父亲手中。 顾老爷吃了一口鸡rou,老泪纵横。他活了六十年,哪里受过这样的罪,气得狼吞虎咽起来。 三人风卷残云,吃相难看。青莞把三人的一举一动都看在眼里,脸上的笑意渐渐冷了。 “就不怕我在酒菜里下毒吗?” 父子三人神色顿变。 青莞目光寒彻,冷哼一声,“猜猜看,是断肠草呢,还是情花,亦或者是砒霜?” “呕……” 三人吓得齐齐把嘴里酒菜吐出来,顾二爷甚至拿手去抠喉咙。 顾大爷气骂道:“贱人,你竟然敢羞辱长辈?也不怕天打五雷轰。” “大爷的脾气长了不少,不知大少奶奶瞧见了,还会不会爱得若狂。”青莞一针见血。 顾大爷心头一窒,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顾二爷一听这话,方有几分明白,心里虽恨,却又不得不跌软道:“青莞,你这是做什么?这样的玩笑,开不得的。” “是吗?” 青莞眼色森冷,目光移到顾老爷身上,一字一句道:“顾老爷,你也觉得我是在开玩笑吗?” 顾砚启额头的青筋根根暴起。他要是再看不明白,那便是真真的傻了,他猛的把手里的酒盅一扔。 “顾青莞,你今天来想要干什么?” 青莞莞尔一笑,“自然是想和顾老爷你,算一算陈年的旧帐。” 顾砚启钢牙紧咬,怨恨的看着她,“你吃我的,喝我的,竟然要和我算账,你这个贱人,早知今日,当初我就该掐死你。” 青莞抚掌,柔柔一笑,道:“可惜迟了。” “你……”顾砚启气得两眼冒金星。 “这样就生气了?” 青莞居高临下的看着他,“倘若我说,顾府的落败,你们的牢狱之灾,是我一手促成的,不知道顾老爷会不会气死过去?对了,这个局,我布了六年。” 顾砚启张着嘴,没听明白,眼睛发直,道:“你……你……在说什么?你再说了遍?” 她不是个疯子吗,为什么会布局六年? 哪来的六年? 顾青莞凑近了,低声道:“其实我不是疯子,装疯而已,所以,顾老爷,你真的应该掐死我的。” 如晴天霹雳一般,顾砚启惊恐失色,身子抖个不停。 顾青莞笑了笑,又道:“你贪图母亲的美色,想要行那苟且之事,母亲不从,你便故意xiele顾家秘密给她。太子事败,钱府遭殃,你一方面另攀高枝,一方面又以保全母亲和我为名,想趁机将其jian污。” 顾砚启脸色惨白,一副见了鬼的表情。 “母亲不从,你用生、死让母亲做选择,结果母亲毅然绝然带着我赴死。顾老爷,我说的可对?” 青莞直勾勾的看着她,眼中彻骨的寒意,令人心头为之一颤。 此言一出,顾砚启握成拳头的手,忽然一松,面色惨白的往后爷去。 “父亲!”两个儿子异口同声。 青莞瞬间出手,手中早已备下的银针,直刺顾砚启的头顶的两个xue位。 顾砚启幽幽转醒,看顾青莞的眼神,像是见了鬼一样。 他自幼熟读诗书,聪明过人,长大后娶妻生子纳妾,把家业打理的顺顺利利,人生无一不顺遂。 偏偏遇到了那个女人。 她长得极美,投手投足间有着世家女子没有的利爽和干脆,婚后成亲的第一天,她抬起头来奉茶的瞬间,顾砚启这颗早沉死的心,就活络了。 他强忍着心底的欲望,将目光一次又一次的移向钱氏,看着她娇艳似花,看着她独守空房……心里像是被猫儿抓了似。 终于有一天,他撕破了脸握住了她的手,却被她一巴掌拍开…… 她说得半分没错,钱氏本可以活,但她一次又一次的违逆,令他陡然生恨。 既不从,便去死。他倒要看看,在性命和清白之间,她会选择什么? 直到现在,他仍记得钱氏看他的眼神,仿佛看着茅坑里的不停扭动的蛆,阴测中带着厌恶,然后毫不犹豫的选择了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