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节
知眠教着孩子们,和他们聊天谈心,其中有个男孩子坐在最右边,没和其他人聊天,知眠走上前,关心他几句,男孩子却没怎么搭理她。 她无声站在一旁陪了会儿,正要走,突然听到男孩的声音: “jiejie,我的爸爸mama在天上,也能看到我画的画吗?” 知眠一怔,半蹲在他旁边,摸摸他脑袋:“当然可以。” 小男孩垂眸,“我爸爸mama特别喜欢看我画画,每次看到我的画,他们都很开心。所以我每天都画一幅画,这样他们就会天天开心了,对吗?” 知眠鼻尖一酸,点点头:“对,而且你开心,他们也一定会开心的。” “jiejie……”男孩轻声问:“我如果很想他们,怎么办?” 知眠听到这话,心头被猛然触动了下,唇角一颤。 她敛睫,眨了眨发热的眼眶,末了笑道: “jiejie有的时候……也很想我的爸爸mama,每到晚上我想他们的时候,我就抬头看天,找到那颗最亮的星星,他们就住那里。只要你讲话,他们一定能听得到。” 男孩点点头:“好,那我下次就去找星星。” 知眠摸摸他的头,站起身,独自走到一旁,抬起手背偷偷揩了眼泪。 过了片刻,身后响起工作人员疑惑的声音:“知秋老师,您怎么一个人在这?” 知眠转头,压下情绪,笑着摇摇头,“没事。” 她走了回去。 - 傍晚,采风结束,每个孩子手里都拿着喜欢的画,沐浴着夕阳下的金光,走回到孤儿院。 大家去吃晚饭,知眠不太饿,便独自走到孤儿院后方的一块空地,看着远方的太阳慢慢降落在层峦叠嶂的山头背后。 今天来到这,她有点触景生情。 她想起十几年前,那时候她的父母还陪在她身边。 她的父亲原本是一名南极科考队员,母亲是一名茶叶品鉴师,一个稳重踏实,一个温柔端庄,遇见后便自由恋爱,门当户对,组建家庭。 知眠在这样和谐温暖的家庭出生,得到父母的疼爱、优越的物资条件、良好的教育,生活得很快乐,每天无忧无虑地成长,就像个小公主。 然而她九岁那年,家中发生了巨大的变故,摧毁了美好的一切。 她还记得那年四月,父亲说,有次极其重要的科考,他要前往去南极。 父亲忙于工作,在家的时间并不多,但是母亲一直很支持他的事业,从来没有反对抱怨。 在父亲临走前,她还给他包里放了一袋她做的最拿手的花生甜糕,让他饿了可以吃点填填肚子。 知眠当时还抱着父亲撒娇,说要让他回来给她带南极的小石头。 谁能想到,这是她最后一次和父亲拥抱。 父亲离家后,知眠和母亲每天都盼着他回家,谁知一周后,她们等到的却是父亲意外丧生的噩耗。 在科考过程中,因为天气原因,他意外遇险,再也没能回家。 母亲失去挚爱,悲痛欲绝,整个家在一夜之间失去了欢声笑语。 那时候,知眠是第一次感觉到,世界崩塌是什么样的。 在之后的一年里,知眠看着母亲整个人没了盼头,越来越郁郁寡欢,苍老了好几十岁,知眠后来才知道,她这样是抑郁了。 母亲把一些重要的财产寄托给一个曾经他们经常给予帮助的亲戚家,说自己想去外地散散心,让亲戚帮忙照顾知眠。 在父亲去世一年后的同一天,她在家用煤气自杀,被邻居发现以后送到医院,但抢救无效,还是去世了。 母亲写给知眠的遗书中,有这样一句话:“小九,对不起,你别恨mama把你一个人抛下。” 其实,知眠从来没有怨恨过母亲的选择,她能理解父母之间至深的爱情,也能明白母亲丧夫对于她来说是多么大的打击,如若不是真的撑不下去了,又怎么会选择这样一条道路。 她相信,她的父母一定在另一个世界在一起了。 所以哪怕自己在这个世界孤单点。 她也觉得没那么难受了。 知眠静静看着远方,身后的一个工作人员看到她这样,最后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电话。 - 太阳落山后,夜幕彻底降临。 今晚八点,孤儿院的孩子们准备了晚会表演,节目组先安排了大家今晚住宿的民宿,就在小城镇里。 晚上山上气温骤降到十度以下,知眠和几个画手趁着晚会还没开始,打算先回到民宿放放行李,添件衣服。 节目组分配房间时,竟然把她和雨凝霜分配到一间。 两人走进房间,雨凝霜看到里头的装修比较简陋,眉头皱起,“这地方也太破了吧……” 知眠早有心理准备,此刻看到,反而还有点高过她的心理预期,毕竟比这样更差的房子她都住过。 雨凝霜抱怨几句,最后挑了靠窗的一床,走去卫生间补妆。 知眠从行李箱里拿出大衣披上,忽而听到敲门声响起,她去开门,发现是住在隔壁的一个女画手。 她白天一天都跟着雨凝霜,没怎么和知眠搭话,此刻看到知眠,只是礼貌打个招呼,而后进去找人: “凝霜姐,你有没有多余的衣服啊?我没多带衣服,能向你借吗?” 雨凝霜此刻心情烦躁,从卫生间出来,语气冷淡:“没有,我自己要穿。” 女画手神色微僵,她以为雨凝霜把她当朋友,却没想到对方这样甩她脸色。 她心底生了火气,没吭声,转头正要离开,知眠叫住了她:“我多带了一件针织衫,你要吗?” 对方突然怔住,“你可以借给我吗……” “可以呀,我不穿。”知眠从行李箱拿出针织衫递给她,而后又问:“对了,你要暖宝宝吗?” “我天,你还带了这个?!” 知眠羞赧,“我助理查了这里的天气,给我准备的,我也没想到真会这么冷。” 知眠拿出一片给她,女画手笑了:“太谢谢了!” “没关系没关系。” 她回去,过了会儿另外两个画手闻声也过来,不好意思地问知眠能不能也给一片暖宝宝,知眠都大方给了。 没想到,这件小事骤然拉近了知眠和她们的关系。 中午几人听到雨凝霜对知眠的调侃,心里或多或少对知眠有点成见,觉得女孩对徐尔阿谀奉承。他们没想到知眠性格真的很好,对谁都很友善温柔,一接触,就让人不自觉地喜欢。 快到八点,几个画手从民宿出发,去往孤儿院。 这回知眠走在她们中间,大家热络地和她交谈,而雨凝霜被冷落到了最旁边,没什么人搭理她。 雨凝霜原本想拉着旁人孤立知眠,却没想到知眠得到了所有人的喜欢,反而是自己被孤立。 她听着她们谈天,气得暗地里妒火中烧。 一行人走到孤儿院。 今晚是孩子们表演节目,同时节目组还安排了画手和孩子们一起互动玩游戏。 随着晚会进行,知眠原本低落的心情也慢慢好转起来。 晚上九点多,到了最后一个节目,全体孩子上台合唱歌曲。 前奏刚刚响起,知眠的手机突然振动。 她低头一看,是段灼。 嘹亮的合唱声响起,她起身走到室外,接起了电话:“喂。” 男人低缓的声音传来,“怎么样,今天的公益活动结束了么?” “你怎么知道我去做公益活动?”她记得没和他讲过啊? “看到你微博了。” “噢……”她微博的确有发,“挺好的,马上结束了。” “结束了那出来接接我?我到岭山城镇了,只是不知道心池孤儿院怎么走。” 知眠呆住,“你在岭山?!” 那头笑了声,嗓音磁沉:“不然呢,觉得我在骗你?” 知眠脑中呆滞了几秒,回过神,“那你在哪儿……” 段灼道了大致的位置,知眠刚才从民宿来这时,依稀路过他所描述的地方。 她走出孤儿院,小跑拐过一条街道,到了一个分岔的小巷口。 周围环境静谧,路灯的橘光洒在石板路上,街道狭窄,她没看到人,拿出手机拨通了段灼的电话,那头接听后,她问:“我到了这个路口,怎么没看到你……” 那头传来段灼的声音: “你回头。” 她飞快转头,看到段灼站在七八米开外的巷口尽头。 男人身形高瘦,清疏寡敛,长腿疏漫地踩地,单手插在冲锋衣外套的口袋里,另一只手握着手机,目光落在她身上,眼底带着笑意,“现在看到了么?” 知眠惊讶了瞬,下一刻看到段灼抬步朝她走来,她刚也要迈开步伐,耳边突然响起几声猫叫。 她霎时间汗毛竖起。 知眠最害怕的就是猫。 很小的时候她被猫吓过,从此便留下心理阴影。 她侧首,看到有一只花猫不怕生地朝她这个方向走来,她飞快收回目光,想快步朝段灼那个方向走去,谁知刚要迈开腿,前面不远处的墙上突然又跳下一只花猫,叫唤着,似乎和另一只花猫认识。 一只就算了! 怎么还来两只! 还是一前一后夹击! 耳边猫叫声还在继续,两只猫在不远处徘徊,知眠直冒冷汗,双腿像失去了行走功能一样,一动不动,只能攥着衣角,面上努力保持镇静,假装什么也没听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