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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易斯又说:“要是放任他们纵火烧船,死的人会比现在多得多。” 海格盯着路易斯的脸,没有心情和他插科打诨,更何况他们二人本就不太对付:“你现在到底算是什么人?两边下注的投机者?” “哪边都不是。但我和萨缪尔有约在先,这比协会提供的利益更重要。” 海格对此心存顾忌:“你临时倒戈,想必协会不会轻易放过你。” 路易斯面色平静:“没关系,我有让他们不敢轻易动手的把柄。” 一阵风吹过,先前落在地面的箭矢滚了两圈,磨损的箭镞撞上死者冰冷的盔甲,发出一声极易被忽略的脆响。 路易斯再次看向女武神号,轻声问:“萨缪尔他已经在船上了吧。” “嗯。”海格只用模糊的声音与幅度极小的点头回答了他的问题。 路易斯似乎笑了笑。他从背后解下一个沉甸甸的包裹递给海格:“这是萨缪尔委托我做的‘小玩意’,说是炸开古圣殿大门的时候能用上。威力巨大,结构精巧,还可以延时引爆,我把图纸都附在里面了。我只做了三个,千万省着点用。啊,记得不能受潮。” 海格迟疑着接过路易斯的包裹,没有替萨缪尔道谢:“我不知道他还让你做了这些东西。” “萨缪尔为此付了一大笔钱——虽然基本都用在筹集材料上了,要瞒着协会找人订造零件可不容易。还有,麻烦你给萨缪尔捎句话。”路易斯掏出烟斗与打火石,低头点燃了烟草。“我会信守与他的承诺,也会保护好艾德里安。” 海格挑起一边眉毛:“艾德里安?那个侄子?” 路易斯笑道:“太过分了,你果然只记得他是萨缪尔的侄子。” “因为他对我来说仅此而已。” 面对海格自成逻辑的回应,路易斯无话可说。他深吸一口烟,仰头看向夜空。 这个夜晚没见到星辰闪烁,就连那轮残月都被云层遮挡着,显得分外孤寂。 路易斯提醒海格:“你们也该离开了。即便解决了这些刺客,接下来的旅途恐怕也不会太顺利。” 海格定定地看着他,突然说道:“萨缪尔跟我提到过,你根本不相信灾变能被人类消除,之前也因为这个原因拒绝了他的请求,现在又为何要帮我们?” 路易斯从喉间发出一声意味深长的叹息:“谁知道呢,也许我只是期待能有人用行动否定我的想法罢了。‘人可以战胜灾变’、‘人性的尽头仍是善意’——之类的。” “……莫名其妙。” 海格对路易斯暧昧不明的态度嗤之以鼻。他抓着斗篷擦净自己铠甲上的血,准备离开。 踏上栈道前,海格对路易斯一字一顿地说:“我不会感谢你,但萨缪尔应该会。” 路易斯一愣——他没想过海格会七兜八转地对他表示感谢(虽然也可能是路易斯的误会)。赏金猎人停在原地,看着异端审判官决绝地转过身,快步走向栈道尽头的女武神号。 夜幕中,女武神号的船帆悄然张开,升起的船锚在水面绞出一个很快消失的漩涡。 这艘船即将航向大陆的另一端,航向海格与萨缪尔所坚信的传说。 那些故事就与我无关了——路易斯想着。 他环顾四周,除了被海格安置齐整的三名教警,横七竖八的都是刺客的尸体。路易斯自然没有替他们收尸的兴趣,就看下一班巡逻的守卫怎么处理了。 这么一来,他又站到了协会的对立面。路易斯自嘲地笑了笑,将尚未燃尽的烟草倒进海中。 “您打算怎么办,大师?” 伴随熟悉的嗓音一同靠近的,是踏在坚硬路面上也几乎听不见的脚步声。不用回头,路易斯也知道那是艾德里安:“你怎么来了?” “叔父曾嘱咐我盯紧码头的情况,”艾德里安站在离路易斯还有十几步远的位置,低头看着教警与刺客的尸体。“但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要出手。” 路易斯环起手臂:“看到我和他们一起出现,你不意外吗?” 艾德里安微微摇头:“我做过心理准备。而且您离开家、与那些刺客会合的时候,我就开始跟踪了。” “那还真是有长进了。”路易斯苦笑。他看见艾德里安的斗篷后隆起了一块,推断出那应该是一把弩。“我刚才完全可能干掉审判官,再借机上船杀死萨缪尔,让托雷索家族的夙愿彻底破灭。当然,你大概会在我对审判官挥剑的瞬间,用那把弩杀了我。” “我想您应该不会那么做。”艾德里安似乎很有把握。 路易斯不自觉地压低了声音:“你为何如此确信?” “我听到了您和审判官的对话。” “全都听见了?”见艾德里安点头承认,路易斯“啧”了一声,但似乎并无嘲讽之意。“那就有点马后炮了。在这之前,你应该有别的信任我的理由。” 艾德里安眼神微动,轻声说:“您曾经说过,不会做出对我们不利的事情,叔父也十分信任您。况且……” “况且?” “我相信您会做出正确的决定。”艾德里安低下了头。 ——正确的决定? 路易斯耸了耸肩,不置可否:“不,我只是做了自己想做的事,正确与否对我来说不是最重要的。” 他远眺栈道尽头女武神号的轮廓,见它正缓缓离港。想必海格已经与萨缪尔会合,并肩站在甲板上回望睡梦中的玛伦利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