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观察一切,知晓一切,预示未来的巨鲸之歌却永远无法传达到人类的耳中与心中,反倒断绝了渔民的归路。 “不过,我很早就意识到这只是一个传说。”大副哼了一声。“你听说过鲸爆吗?” 克洛伊摇摇头。 胡塔马上猜到大副准备说什么,又忍不住偷笑起来。 “某年某日,一头鲸鱼在我家附近的海滩搁浅,鲸尸被腐败的气体充盈,很快发生了爆炸。我从海上回到家时,鲸爆已经过去半年多,那股腐败的臭味却迟迟没有散去。这让我明白了两件事。第一,鲸不能永生;第二,在大多数情况下,死亡并不是什么浪漫的事。” 几天前的濒死关头,海格感觉自己就像落难的水手,驾一叶随时可能散架的扁舟,在沸腾翻卷的岩浆之海浮沉。 至于别人是怎么把他从死神手中捞回来的,海格也记不清了。 唯有一点可以确定。离开炼狱之后,他又被冰冷的黑夜怀抱,只有视野尽头的一点光如同银湾的灯塔,引诱他拖着伤痕累累的身躯,向黑暗的尽头艰难爬行。 就在意识混沌之际,海格听见有人在他身边轻声说话,声音小的像是根本没打算让他听见。可也正是那幻觉般的、带着愧意的呼唤支撑海格活了下来。 他知道那是谁。 伤情稳定之后,海格断断续续醒来过几次,又顶着周身的钝痛、嗅着浓烈的药味沉沉睡去。模糊的视野里找不见另一个人的身影,却依稀能感觉到手边的温度。 萨缪尔在躲着他。 这令海格想起前往洛格玛的远航:萨缪尔为噩梦所苦时,他也是这么待在床边,等萨缪尔一醒就甩手走开,好像只要对方不知情,一切无法传达的情感就能找到安稳的落点。 幸好这一次,萨缪尔出了“纰漏”,没能赶在海格睁开眼前及时离开。二人一个坐着,一个躺着,两双眼睛直愣愣地对视,一时都没反应过来。 等回过神时,萨缪尔半个字也没说,急匆匆地站起身,扭头就要走。 “别跑,给我回来。” 因为数日不曾开口说话,海格的嗓音沙哑得像是刚从沙漠里出土的鲁特琴。 萨缪尔的背影当即定在原地,抬起的一边靴跟都还僵着。 海格又说了一遍:“不要走。” 约莫是下了很大的决心,萨缪尔的肩膀微微一动,终于转过身,回到海格的床边。 虽把萨缪尔叫了回来,海格却也不知该说些什么,更何况对方只是站着,没有半点自己先开口的打算。就连海格强忍着剧痛坐起身,萨缪尔也没想过阻止。 ——是因为内心有愧吗? 沉默了好一会儿,萨缪尔从怀中掏出一件东西,将它塞到海格手里。海格下意识握紧手中之物,发现那是匕首的刀柄。 随后,萨缪尔一手握着海格的小臂,一手托着刀柄的护手,直将那锋利的刀刃往自己的颈边移去。 海格马上明白了他在做什么:萨缪尔想让海格亲手了结他的性命。 精明强干的托雷索族长连道歉或道谢的话都讲不出来,心中只剩那日在炉火旁与异端审判官单方面许下的约定。 海格不知道自己该恼火还是悲伤。但现在,他清楚地知道自己该做什么——自己想做什么。 所以,他松开了手,任由那把匕首跌落床边。刀刃在木地板上划出微不足道的痕迹,就像蜻蜓抄水时撩起一点涟漪。 然后,海格反握住萨缪尔的手,将他拉进自己的怀抱。勉强可以动弹的手臂环过萨缪尔僵硬的肩膀,明明只是一个简单的拥抱,却因迟到了太久而显得分外珍贵。 他深吸一口气又徐徐呼出,待喉咙里的血腥味散尽,才对上萨缪尔那双微微发红的眼睛,缓缓开口说道:“……谢谢你陪我到现在。” 听到这句话的瞬间,萨缪尔紧绷的肩膀终于松了下来。他扭过头,怔怔地看着海格,口中欲言又止,泪水却不受控制地往下淌,顷刻间已是泣不成声。 作者有话要说: 这次听的是→言葉にできない想い Leaf 白色相簿2里很喜欢的一个bgm ☆、第五十六章 终有回响 最早将教团的旗帜插上玛伦利加城头的时候,虔诚的教士与审判官们究竟想到了什么? 他们也许想象着面对神像顶礼膜拜的教徒,想象着成为每个村庄最高点的教堂尖顶,想象着神殿仪典上热烈又不失庄重的景象——那是信仰危机到来以前的,教团最后的中兴时代。 我不曾虔诚地信仰过他们的神。过去没有,现在也不会因目睹种种惨状转而变成信徒,但玛伦利加的末日的确改变了我对教团的看法:哪怕只是一点需要联想的安慰,对需要神的人而言也是有意义的。 ——银湾塔杂记·教团兴衰 “谢谢你陪我到现在。” 不是“最后”,而是“现在”。 以洛格玛古圣殿为目的地的远征已经结束,但海格不想就此放手:那是作为教团一员完成的伟大任务。而作为“海格·索伦”,他有自己尚未实现的愿望,有过去一直不愿承认的私心。 古圣殿崩塌时,将萨缪尔从战场亡灵的战斧下推走的瞬间,海格终于看清了自己内心深处的真实想法。 如果恨意能将二人的命运紧紧捆缚在一起,海格不介意恨下去,哪怕这只是萨缪尔达成目的的策略。但如今他再也找不回当初“毫无杂质”的恨,也无法像往常那样,强迫自己向萨缪尔施以恶言,好缓解心中挥之不去的钝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