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展清水想了想, 叹气道:“或许也怪不得他,他与他母亲相依为命, 他是出了名的孝子, 当年洛夫人又是因他才……唉。尤其是读书人, 更讲忠义孝道,洛公子又是那般剔透良善的人,他心中过不了那道坎儿, 也是自然。” 他又道,“只是, 这白骨生肌一事,实在也说来荒谬。若是咱们这样的人信了呢,也就罢了,洛公子圣贤门生,实在不该信这等邪事。” 沈无疾刚刚一通发泄,也过了那阵子怒气,此时此刻只剩下了无奈与心痛, 低声道:“他是病急乱投医了。” 展清水点头:“着实如此。无疾,你也别太急,东厂还是厉害的,洛公子一介书生,想来连京城大门都不怎么出去过,怕是东南西北都分辨不清,马也不会骑,他能怎么躲开东厂追踪呢?” 沈无疾也只能道:“咱家也是这么想的呢。” 然而,接下来的事实令人惊讶无比。 洛金玉他还就一路躲开了东厂追踪。 不仅如此,东厂更几次三番中了洛金玉故意设下的误导陷阱,被戏弄得团团转,愣是连他影子都没摸着。 沈无疾:“……” 何方舟是亲自来给沈无疾汇报此事的,他的神情也很是微妙:“无疾,你确定明盟主没有在暗中相助洛公子吗?” “他倒是想,也要他出得去!”沈无疾怒道。 何方舟一想,倒也是如此。洛金玉刚跑不久,沈无疾就将一脸无辜茫然的明庐给扣下了。可别看沈无疾平日里单打独斗不过明庐,他当真发起火来,可是连曹国忠都能整治住的,遑论明庐比曹国忠还要“嫩”些。 再说,何方舟唯恐沈无疾与明庐因此坏了关系,亲自去见了明庐,解释清楚事情来去,又察言观色,旁敲侧击,看得出明庐是当真也不知洛金玉要跑的事,更说不上帮洛金玉逃跑了。 明庐自个儿还很着急呢,听说洛金玉是要去寻仙人仙法,将那封留书看完,连声骂那书呆子读书读傻了,怕是被邪教洗了脑。他更生怕自家师弟被人卖了,更想出了师弟为何执意和沈无疾成亲的“真正原因”:看来这人脑子早就不行了!要不怎么说呢! 何方舟:“……” 何方舟沉默了一会儿,提起另一件事情:“无疾,关于宋凌的事,也得与你说一说。他如今在房内暴毙身亡,虽暂时没能查出什么端倪来,可我觉得实在蹊跷。他乃是宋大人独子,据明盟主所言,宋凌还背有邙山晋阳幕后的账册等物,你说,会不会是幕后之人……” 沈无疾摆了摆手,面色阴沉道:“这事咱家倒是心中有数。” 他想起了曹国忠对自己说过的那些事。 曹国忠曾遇到了一位“修道仙人”,自称是附身于一个小儿身上,后来那小儿于密室之中暴毙。宋凌死后,沈无疾特意又去天牢深处问过曹国忠,将细节处一一对照,恰如一样情状。何况,宋凌与曹国忠所知那小儿身上还有同样狐型烙印。 沈无疾甚至已有几分断定,这与东厂档案中记载的宋凌性情截然不同的“宋凌”,或许就是曹国忠当年遇到的那人。那人,夺了宋大人之子宋凌的舍。 只是却也不知这妖道是为了什么,难道是见曹国忠倒了势,想来依附自己,继续兴风作浪? 又或者,洛金玉出逃之事,是否就有这妖道从中协助? 洛金玉与这妖道身上亦有同样烙印,他们是何干系? 种种疑问,令沈无疾神色越来越难看。 然而,沈无疾至少有一件事情是猜错了的,那就是,洛金玉此次出逃,并没有宋凌在旁协助。 事实上,宋凌倒是想帮忙,他不惜抛弃掉那个好容易适应调养好了的少年躯壳,跟在洛金玉身旁,做好了时刻帮忙的准备。 然而,令他震惊的是,洛金玉不需要他帮忙。 甩掉东厂追踪的那些计策,都是洛金玉自己想出来的。 玉、玉儿果然是得天地灵气所生的,自然钟灵毓秀,聪慧勇敢,多智近妖,是本座多虑了。 宋凌看着在林间十分“熟练”地辨别与采摘野果的洛金玉,默默地如此想着。 他觉得自己与其担心玉儿,不如还是先想想如何去寻下一个好用些的人类躯壳。 与此同时,洛金玉在溪水中洗干净野果,寻了处地势较高的遮蔽处,一面细嚼慢咽,一面仰头观察星空,又去打量四周密林树冠浓密,确认明日行进方向。 只要地图无错,那我从这林子出去,大约就能到河边,届时借乘一艘商船顺流而下,更难叫东厂查得我的踪迹。 洛金玉啃着一点酸涩异味都没有的野果,认真思虑。 待洛金玉思虑好明日之事后,又去溪水旁粗略洗漱一番,回到遮蔽处,望着天上那明月发起呆来。 夜里的山林间冷风呼啸,黑寂寂的,偶还有野兽长鸣,很有些吓人的模样,但洛金玉除了些防备外,并不觉得害怕。 与其说他是被这几日的噩梦吓得出走,不如说,是被自责所迫。 他丝毫不觉得那梦中的母亲当真是自己母亲显灵,却也想不到那是宋凌从中装扮,他只觉得,这是自个儿良知过不去,因此才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因此,洛金玉想来想去,最终还是决定出走一试。 他猜想得到沈无疾定会大发雷霆,可自古孝义难两全,他必须去试一试。何况,京中的事儿都一一暂妥了,一时半会儿,都是些洛金玉沾不上的,他觉得自己此时离京,也没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