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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他走了岔路,众人只道可惜,如今听闻此事原来是这样前后原委,便在那份可惜之外,又增添了许多的叹息。 实在是,造化弄人。 而被他们齐齐叹息之人宋凌,此刻正在世间某处盘膝疗伤。他为从胡璃手下逃过,不惜再自断一尾,可仍是伤重,好容易才找到个清净有灵气、且不易被人寻到之处。 他闭目调息,已是竭尽全力,可如今身受重伤,加之听闻那真相……他内心大乱,根本无法凝神,脑海中一团乱麻,一时想起这件事,又一时想起那件事……他想起自己在灵境中与“玉师弟”相许终身之事,想起玉师弟后来对自己避如蛇蝎之事,想起自己追杀燕康之事,想起师门众人痛心疾首斥责自己之事,想起很久很久以前,自己与各处道友们惺惺相惜、斩妖除魔之事,想起曾被自己帮助过的人感激涕零、诚恳尊崇模样,想起自己心性大变后叛逃浮门,夺舍凡人,助曹国忠为虐害人之事…… “噗——” 宋凌又是一口血吐了出来。 他缓缓睁开眼睛,低垂着头,望着自己衣衫上的污血。许久,又默然看向手边的剑。 如一场噩梦乍醒,他不知自己该何去何从,有何面目去面对玉师弟,面对师门,面对那些受他所害之人。 头越发痛了起来,痛得像要炸裂开一样。宋凌抬起手,用力的抠住自己头皮,神色扭曲,发出了痛苦之极的呻|吟声。 第188章 灵狐族族长寡情弃义之事, 本是他的私事, 往大了说, 也不过是灵狐族内部事务,怎么也轮不着浮门来说三道四的。可偏偏那被他所负之人族女子为他生了个性情偏执激烈的孩子胡璃, 胡璃为报私仇,将浮门门下的宋凌、玉道长、燕康、真虚子等诸人命途皆牵连扭改了一番, 又涉及人间无数生灵, 还利用宋凌偷走了浮门禁术, 此事到了如今,绝不是“私事”了。 掌门当机立断, 正要低调传信给灵狐族长宋千里说明事态, 真虚子却忽然道:“弟子来前, 燕康转世那沈无疾曾与弟子说,不要私下传信宋千里。” 掌门微微一怔,立刻也明白了沈无疾这话的意思——这意思大约是担心宋千里死不认账, 耽误寻到胡璃所在的时候,甚至, 宋千里猜到此事不妙,干脆拖延推搪,不来。 可有些话,沈无疾能说,掌门不便直言,只点头道:“这燕康以前看着闷不吭声的,这一世倒是心思活泛。” 嗐, 他这一世嘴比心思更活泛呢。真虚子腹诽道。 “他还有说其他的吗?”掌门问。 真虚子点头:“他说,用浮门后山那座大鼓,除宋千里外,还要额外邀玄界平日里能说上话的几大派同来,他们只当是有魔界入侵,想必都会前来相助。就算宋千里心怀不轨想法,猜到是为胡璃等相关事,就算他有心推搪不来,也不得不在第一时刻赶来。再往后,说起宋千里与胡璃之事,也有多方做个凭证,且不知事态会如何呢,总之不叫灵狐族事后有猜测闲话,万一说浮门陷害他们族长呢。” 掌门怔了怔:“他倒是想得周全,可他如何知道浮门后那座大鼓?” 真虚子道:“他说是玉小师叔自从得了玉牌后,每日发梦,梦见了许多前尘往事,想起来的。” 掌门点头:“原来如此……事不宜迟,那就去——” “掌门,”真虚子又道,“他还说……” 掌门:“……”这燕康今生的话还挺多的。 “他还说什么?”掌门问。 真虚子道:“他说,若那鼓能挪动,就最好挪去人间梅镇官衙里。” 掌门问:“这又是什么道理?” 真虚子道:“从江中捞上来的人族尸骨,停尸房里放不下,许多都放在官衙大堂上了。他说,简单的一句话与数字,远不如让人亲眼见着了,更受冲撞刺激。宋千里当着这些尸骨的面,就是再有意撒谎,也更容易露出马脚端倪,自乱阵脚。再让多方他人都看着,心中自有评论,脸上各有神色,宋千里越发挂不住面子,更容易松口些。” 沈无疾东厂出身,能想出这些来丝毫不奇怪。只是掌门想到当年燕康那闷头闷脑的样子,一时之间,还是觉得有些恍惚。 究竟还是如了沈无疾心愿。 浮门诸人携带天鼓来到梅镇官衙中时,是傍晚。 驻守的官兵并不惊奇,叫他们等在门口,便去里面禀报,说外头来了一群道士。 他话音刚落,隔壁净室的门就打开了,浮云观观主真虚子神魂归位,起身走了出来。 沈无疾心中有数,应了一声,柔声对洛金玉道:“也不是要拦着你去,只是担心你身子,最好还是歇着,否则怕等会儿在众人面前晕了,那可就丢面子了。” 洛金玉倒不怕这样子丢脸面,他想的是自己若真如此了,怕沈无疾一时顾不上正事,只顾搂着自己叫大夫了,那就耽误事儿了。因此他点头道:“好,我仍在此歇着。但我与你约法三章,首先,你一会儿要认真办事,不可胡乱朝人失礼发脾气。” “嗐,你说得好像咱家不知道怎么办正经事儿似的。”沈无疾嗔道,“咱家在外头可正经了,没人挑得出错儿来。日后待你身子好了,寻个机会,叫你亲眼看看,长长见识,别一开口就好似咱家就会搞砸事儿似的。” 洛金玉笑着摇了摇头:“那是我的不对,我向你赔礼。”闲话也不多说,又道,“第二,若有难处,或需要我的时候,你一定要立刻叫人来告诉我,切不可因顾及我身子而推三阻四,耽误正事。我虽身体虚弱,可最多不过晕一晕,而胡璃与宋千里这桩事不尽早解决,恐怕又不知会有多少人失去性命,孰轻孰重,无疾你一定要认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