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礼部侍郎一怔,还未开口,洛金玉已自顾自地说了起来,“养孤院的预支看似没什么出奇之处,与实支虽有些出入,也属正常范围。可下官一时兴起,仔细查看养孤院的具体开支项目,很有些费解之处,还请侍郎大人解惑。” 礼部侍郎直觉不想听他问,也不想为他解惑,然而又怎敢对如日中天的沈公公的心肝宝贝如此放肆?只好维持着笑意,道:“解惑说不上,你有何费解之处,但问无妨。” 心中却无端紧张了起来。 他与洛金玉本人不熟,却早就听闻过洛金玉的鼎鼎大名与各类事迹。 洛金玉“屈驾”来到礼部,官位一时不算大,可谁也知道不过是个过渡罢了,只要沈无疾还在那,洛金玉入阁是早晚的事儿。 且不说沈公公,就是洛金玉本人,在传说中也是难缠至极。 当年他还是个区区寒门学子,就一人闹起了太学院,如今……嗐,谁知道能怎么着呢! 礼部侍郎又转念暗道:不对啊!当年洛金玉查太学院帐的事儿我们早知道了,就防着他闹事,没让他碰各部门帐的事儿啊!他这是…… 不等侍郎发问,洛金玉已经说道:“疑帐过多,下官所能查索资料有限,却也已经写满了十页,还请侍郎大人过目。在此,下官且仅举一例,京南养孤院前年新成立,购买房屋院子的报账实价为五千两白银,可下官再查京南养孤院所购那院落……下官在京城安身多年,听闻过那处院子,当年租给一人养外室,不料出被男子的夫人知晓,前去打闹,出了命案,后来传为凶宅,无人敢买,卖家将价一降再降,降到五百两白银。下官就不知道,京南养孤院怎么上报出的五千两,其中四千五百两去了何处?” 侍郎愣了愣,讪笑道:“这、或许,虽为凶宅,民间可以压价,官府去购买,总不好拿着些神鬼传闻,去压百姓的价……” “下官对此不置可否,”洛金玉道,“但下官去京城地署问过,当时当地,以常价论,那处院落最多三千两白银。” 侍郎:“……” 他犹豫一下,又道,“或许是那卖家见官衙来买,就坐地开价……” “侍郎大人所言,可保真?”洛金玉问。 侍郎忙谨慎道:“这,这本官绝不保真,此事与本官无关!” “那侍郎大人为何字字句句皆在为此事开脱?”洛金玉质疑道。 “……”侍郎沉默一阵,道,“子石你多虑了,本官也就是你问什么,就顺口聊了几句,与你又不是外人,没当公事那样一板一眼的……” “那就请大人与下官一板一眼,因为下官此时此刻正是与大人在说公事,而非私聊。”洛金玉再度皱眉。 侍郎:“……” 西郊别院。 “小君大人这是也瞧着天气好,出来走走?”沈无疾满脸关切道,“晒晒也好,什么病气儿见着了太阳,也都没了。不过……小君大人格外体弱,也别晒久了,看看,这脸色怎么瞧着比平时还要白呢?嗐,可别得不偿失了。” “此处又无外人,沈公何苦仍要客套?”君天赐淡淡道,“开门见山,这儿就是养怡署所在之地,沈公无需再往下查了。” 沈无疾也没料到他如此直接,沉默片刻,对西风道:“你过去寻人玩耍会儿。” 西风正要应,君天赐道:“不必刻意支开,只要沈公信得过这位小公公,就一起听着吧,我没什么不可。” 沈无疾又是一怔,想了想,带着些疑惑地笑道:“这是咱家最疼的干儿子,倒是和亲儿子一般,虽年纪小,却识趣机灵。” “看得出。”君天赐道。 沈无疾又问:“刚刚小君大人所说……咱家却听不明白了。” “我与沈公如此坦率,沈公又何必与我说些虚言,”君天赐恹恹道,“你我又都不是那些蠢东西。” 沈无疾笑了一声:“那还是咱家不对了,咱家先给您赔个不是。”便也直接起来,道,“东厂辖卫京城安危,近日来发觉有些人失踪……” “暗娼是人吗?”君天赐打断了他的话,问。 沈无疾微微蹙眉。 君天赐又咳嗽起来。 礼部。 洛金玉问:“侍郎大人可是不了解此事?” 侍郎忙道:“正是,因此你问我,我也说不出什么来,你就别……” “这就奇怪了,”洛金玉淡淡道,“下官再往下查,发现卖那‘凶宅’之人,乃是大人的远亲。” 侍郎:“……” 他的神色已经很不好看了,忍耐着仍在笑,道,“京城也就这么大,谁家都有点儿沾亲带故的,子石你这话就说得叫我费解又惶恐了。这句话可保真,我绝对见也没见过那四千五百两。” “下官并未说四千五百两是大人拿了。”洛金玉道,“下官只是费解,侍郎大人既在礼部就职,又与那房主是亲戚,京城就这么大,五百两的凶宅卖出了五千两高价,大人竟丝毫不知情吗?” “是远亲。”侍郎忙道,“且那事又没经我的手,不归我管,我怎么就非得知道了……”他又忍不住道,“说起来,本官倒是也很费解,你从哪儿看的养孤院预支账目?此事好像不归你管,你负责的是皇室祭祀大典吧?” “那个也有些账目问题,可我还未查完,因此且先不提。待我查完,自然会陈书汇总,递交司礼监进内阁稽问。”洛金玉平静地说,“大人勿要担忧着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