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章 退一步
次日,萧锦颜难得起了个大早,正好看见姜毓穿的花枝招展地要出门。 “毓儿。”她唤住她。 姜毓回过头来给了她很灿烂的一个笑,“jiejie。” “早点回来。”萧锦颜说。 姜毓点了下头,然后兴高采烈地跑了。 萧锦颜毫不优雅地伸了个懒腰,感慨了句,“恋爱中的女人还真是幸福啊!” “圣主若是愿意,也可以与我们少主恋爱。”即随心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她面前。 萧锦颜吓了一大跳,“你是鬼吧!怎么走路没声儿的?!” 即随心蹙了下眉,“属下走路从来不发声的,只是圣主以前没发现而已。” 萧锦颜眉心死死拧起,“我说了很多遍了,不要叫我圣主!” “是,公主。”即随心从善如流地改口。 然后她道,“我们少主也是难得一见的风流潇洒,而且用情专一,自从知晓自己有未婚妻以后,从来不曾拈花惹草,一直苦苦等着圣主。” 萧锦颜不雅地翻了个大白眼儿,“他怎么样关我什么事啊?我又不认识他!” “公主怎么能这般说,我们少主对您用情至深,他还是您的未婚夫……” “停!”萧锦颜打断她的喋喋不休,“不要再说了,第一,我不是你们的圣主,第二,我是南燕的公主,第三,我的婚事由我父皇做主,第四,你现在,立刻,离我远点!” 即随心默了默,随即面不改色道,“第一,您是我们北月的圣主,第二,您和我们少主有婚约,第三,先圣主也有资格为您的婚事做主,第四,属下会保持安静,但是请您再仔细考虑考虑,嫁给我们少主您没有丝毫坏处!” 萧锦颜无语望苍天,她怎么就能遇上这么难缠的人呢?! “公主。”正当她心烦意乱之时,花月从外面跑了进来,面上带着焦急。 “公主,出事了,陆大人和赵家主打起来了!” “什么?”萧锦颜有些愕然。 花月道,“这件事已经传遍了,听说是昨日陆大人去赵家要人,但是赵家主不给,今日一早陆大人又去了,还带着府上的家丁,貌似是去抢人的,然后两人一言不合就打了起来,这件事闹到了陛下面前,现在赵家主和陆大人和那个青娥都在宣和殿。” 萧锦颜扶额,“这两个人,还能打起来?” 花月点点头,“就是啊,据目睹者透露,当时打的挺激烈的,家丁们混战,赵家主就和陆大人两个打,听说脸也抓烂了,官袍也扯坏了,打的可凶了!” 萧锦颜眼皮一跳一跳的,“看样子还真是积怨已久,一下子找到一个突破口就忍不住动手了。” 花月有些担心,“那我们怎么办啊?” 萧锦颜扬了扬眉,“什么怎么办?宣和殿我们又进不去,只能等等看父皇怎么处理这件事。” 花月点了点头,“好吧。” “对了,赵贵妃醒了没有?”萧锦颜想起来,她那日特意拖延了赵贵妃清醒的时间,拖到今日也该醒了,不然该叫人生疑了。 花月道,“好像是醒了,今早就有长乐宫的人去御膳房取吃的。” 说着,她有些不甘心道,“公主为什么要治好她啊?让她一直躺着不是挺好的吗?” 萧锦颜轻笑,“我能有什么办法?皇祖母都开口了,我若是拒绝岂不是叫人怀疑?更何况,她就算现在醒了也没关系,该做的都已经做了,她就是想扭转局面也很不可能!” 其实她心里清楚,若不是父皇担心自己会加害赵贵妃,赵贵妃早就该醒了,若是那般,这后宫的流言可就不能那般顺遂地传下去,她也会早做准备。 如今为时已晚,她很难再有翻盘的可能。 不过,萧锦颜双手抱怀,思考了一瞬,要说现在最重要的证人还得是青娥,若是赵贵妃和赵家主要对她不利…… “花月,你先去注意着宣和殿的动向,有什么情况立刻回来告诉我。” 见她慎重的神情,花月不敢耽误,连忙跑走。 萧锦颜看向一样不发言的即随心,突然问,“当初你是怎么给赵贵妃下毒的?” 即随心想了想,道,“也没什么,只是在她用的膳食里加了些商陆根茎磨成的粉末,然后她就晕倒了。” 萧锦颜又问,“那在你看来,我父皇明明担心赵贵妃却宁可她不醒来也不愿意找我,是为什么?” 即随心拧了下眉,试探着道,“担心您对她不利?” 萧锦颜点头,再问,“可是皇祖母明知我父皇的担忧,却还是要让我救醒赵贵妃,又是为什么?” “或许……”即随心猜测着,“或许是因为赵贵妃醒着对她更有利?” “没错!”萧锦颜瞬间豁然开朗。 她此前就有所怀疑,既然皇祖母选择在这个节骨眼儿回来,她又知道十多年前的事情,那她定是为了给母后翻案的事情。 她既然知道当年母后的死与父皇脱不了干系,如今又迫不及待让赵贵妃醒来,那就只有一个可能。 赵贵妃清醒着,对她更有利。 换句话说,她想借赵贵妃之手来阻止真相浮出水面…… 她眉眼深了深,突然道,“我现在要去华清宫一趟,若是花月回来了,便让她来华清宫寻我。” 即随心低低应,“是。” 萧锦颜的脚步有些急,心里隐隐有些发沉,最好不要是她想的那个样子! 华清宫的侍卫们并不阻拦萧锦颜,直接让她进去。 “婢子参见长公主。” 殿内,太后正倚靠在一方软榻上闭眼假寐,听见晴娘的声音,她缓缓睁开眼,温和一笑,“颜儿来啦?” “皇祖母。”萧锦颜面上没什么异样地福身行礼。 太后朝她伸出手,“到祖母这儿来坐。” 萧锦颜依言走上前去,牵着她的手在旁边落座。 太后问,“颜儿这么早过来,可是有什么事要与祖母说?” 即使她掩藏得再好,太后也能洞穿她藏有心事。 萧锦颜没否认,迟疑着看了晴娘和殿中的宫人一眼,“我有些话想单独和皇祖母说。” 太后眉眼微弯,点了点头,“好,晴娘,你们都先下去吧。” 晴娘福了福身,带着殿中的宫人鱼贯而出。 直到大殿大门合上,太后才问,“现在没人了,颜儿有什么想说的直说便是。” 萧锦颜定定地看着她,“皇祖母,您是不是早就知道我母后当年的死另有真相了?” 太后原本镇定的面容顷刻间分崩离析,她满是震惊诧异地问,“颜儿,你这是什么意思?” 萧锦颜眼睛都没眨一下,将她的反应尽数收入眼中,“皇祖母,您就别骗我了,我早就已经知道真相了。” “颜儿……”太后欲言又止,满是怜惜地看着她。 “皇祖母,我知道,您不告诉我是为了我好,但是我已经知道了母后的死是人为,而非天意,作为她的女儿,我有责任为她讨回公道!” 她的声音异常坚定,又暗含冰冷的锋刃。 太后看着她,一时说不出话。 萧锦颜自顾道,“我知道皇祖母这么做是想保护父皇,不想让他的名声受损,可是皇祖母您有没有想过?我母后当初死得何其无辜?她一心一意对待父皇,也从未伤害过赵贵妃半分,可是为什么他们就不肯放过她?!” “颜儿!”太后握住她的手,安抚她激动的情绪,“哀家知道你很生气,很难过,但是你父皇他也是你的亲人,难道你真的要为了给你母后报仇,报复你父皇吗?!” 萧锦颜眸中划过一抹嘲讽,“任何人都该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即便他是皇帝,是我的父皇,伤了我母后就应该要为此承担责任!” 太后面色微微凝重,眼角有些红,她最不愿意看到的事情终究还是发生了。 父女成仇,刀剑相向,她终究还是阻止不了! “颜儿,”太后的声音有些苍老无力,“你可有为你皇兄想过?” 萧锦颜愣了一瞬,“皇祖母这是什么意思?” “你皇兄自小养在你父皇身边,同吃同住,比起你母后,你皇兄和你父皇的关系更为亲近,你父皇也从来不曾亏待过你皇兄,难道你真的要一手掀起他们之间的战争吗?” “你想为你母后报仇的心哀家理解,但是仇恨会蒙蔽人的双眼,会让人做出错误的判断,你仔细想一想,一旦当年的事情被揭露,你父皇就会声名狼藉,从此以后,你父皇和你皇兄就是仇人,是死敌,父子成仇,终会血流成河,难道你真的眼睁睁看着悲剧的发生吗?” 这一刻,萧锦颜犹豫了,她看着太后眼角的皱纹,哀伤的面容,眼中的泪光,想着那日皇兄借酒浇愁的纠结痛苦,她在想,是不是这么做了,后果就是三个人都痛苦? 而自己会开心吗? 可是就这么放弃,她又怎么能甘心?! “皇祖母,可是至始至终,我母后才是最无辜的那个啊!她死得不明不白,难道你要我明知道真相,却不帮她讨回公道吗?!” 她不甘心啊! 太后眼中的泪一瞬滚落,保养得宜的手上微微颤抖,她也很纠结,很为难。 她之所以赶回来,便是想着能够阻止悲剧的发生,可是现在,她看着萧锦颜挣扎的眼,她又心软了。 这一切,错就错在当年不该明知真相如何,却放任不管,不去揭露凶手的罪行,若是一开始就由她亲手制裁了凶手,是不是现在就没有那么多的伤害了? 萧锦颜蛮狠地擦掉眼角的湿润,逼退眼中的泪,站起身沉沉道,“我会仔细考虑的,皇祖母别担心。” 从那日起,她连着两日不曾踏入华清宫,也不见任何人,不关心外面的形势,彻底将自己圈在朝颜宫的一方寝殿里。 直到花月带回来消息,说是青娥原本已经招供,但是赵贵妃当场否认,陛下便以造谣生事,无中生有的罪名处决了她。 萧锦颜听着,只是微微愣了一下,却什么也没说。 或许,皇兄也是和皇祖母同样的态度,他们可以忘记仇恨,任由事态发展。 若是最终她赢了,他们也不会责怪自己,若是父皇胜出,他们亦不会多言! “小锦。” 殿门从外打开,楚卿白逆光坐在门口,外面的白雪作为背景,将他的五官映照的更为深邃。 萧锦颜坐在床榻上,双手抱着膝盖,整个人蜷缩成一团,一股莫名的悲伤将她笼罩着,将她单薄的身子显得异常脆弱。 听见声音,她抬起头看过去滑动轮椅到她的身边,然后起身坐在床榻上,将她整个人拥入怀中。“小白哥哥,你怎么来了?”她的声音像猫儿的低咽一般柔软脆弱,仿佛轻轻一碰就会碎掉。 楚卿白低叹一声,“花月与我传消息,说你不吃不喝已经两日了,也不出门,我心里担心便来看看。” 萧锦颜整个人缩进他怀里,脸埋在他胸口前,“我是不是做错了?” 她从未像此时此刻一般迷茫过,分不清楚自己的所作所为究竟是对是错,因为好像,无论她怎么做,都会有人受伤。 楚卿白轻轻抚摸她的发丝,柔声道,“你没有错,只是你选择了报仇,而他们选择了原谅而已,但是现在,你为了他们放弃报仇,即使你觉得自己痛苦,但你其实你是开心的,因为仇恨是让人痛苦的东西,你现在把它丢掉了。” 萧锦颜一动不动地靠在他怀里,闻言一句话也没说,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放下了仇恨,但是她知道,她永远也不会原谅父皇,而赵贵妃,她势必要她付出代价! 她只是在父皇的事情上选择了退一步,并不是真正的放开了。 原以为事情会就这样结束,可是第二日,前朝便传来消息,说是太后闯入了宣和殿,在早朝上当众揭穿赵贵妃,道是赵贵妃当年陷害先皇后,打着为给自己孩儿报仇的名号,瞒着所有人给先皇后下毒。 萧锦颜赶去的时候,宣和殿内外一片混乱,根本没有人有功夫去拦她。 适时,太后正疾言厉色,“当年亲耳听见赵贵妃承认,是她害死了云华,而非是云华病逝!这些年哀家一直饱受折磨,因为一时心软没有在第一时间揭穿赵贵妃的恶行,如今朝野上下俱是听信妖言,相信了赵贵妃,哀家受不住内心的谴责,选择在此事说出来,便是希望陛下给云华一个公道,处决赵贵妃!” “太后娘娘,凡事要讲求证据,您怎可随意污蔑别人?”赵恒风涨红了一张老脸,气愤道。 太后冷冷一下,“哀家可以项上人头担保,哀家所言句句属实,若是诸位不信,可找赵贵妃前来,与哀家当堂对质!” “这……”群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燕帝的脸色已经彻底沉入了地底深渊,双眼牢牢逼视着站在大殿门口的萧锦颜。 “宣赵贵妃觐见!”他冷凝出声,周身散发的冷气几要将人冻死。 帝王的压迫力压的人几近喘不过气来,没人敢在此时发表意见。 萧景行也面无表情地站在殿内,低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臣妾参见陛下,参见太后。”赵贵妃一身华服,袅袅娉婷地行礼。 燕帝问,“母后说你当初亲手害死了先皇后,事情可属实?” 赵贵妃来此之前已经听说了此事,闻言并未露出太大的震惊,只是镇定自若道,“陛下,臣妾从未伤害过先皇后,昨日那青娥纯属污蔑,想是太后相信了昨日那贱婢所言,臣妾斗胆,为自己喊冤。” “贵妃还想要隐瞒到何时?”太后与她面对面站着,大殿之内两人剑拔弩张,“十多年前,哀家听你亲口承认,你的孩儿是不小心掉的,可是你却借此污蔑陷害云华,怎么,现在不敢承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