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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府离得并不远,不多时便到了。唐挽给门房递上名帖,那当值的看了看她,笑道:“是唐大人啊,我家大人早就交代过了,您快请进。” 穿过一个规整的小院,便到了正堂所在。门房先一步入内通禀:“老爷,唐大人到了。” “匡之来了,快进来吧。” 唐挽跨步入内,一抬头,就见屋子里坐着三个人。 头一个是沈榆,唐挽认识。剩下的一人看上去较为年长,唐挽从未见过。她先上前一步,对徐公行礼:“学生唐挽,见过老师。” 在彭城的时候,徐阶便许唐挽以师生相称。二人虽然没有传道受业之实,却因此结成了官场上最牢固的关系。 “匡之一路辛苦了。”徐阶面含笑意,对身边那年长者说道,“这就是我同你说起过的,我那个学生,唐挽。” 那人上下打量着唐挽,捻须点点头:“果然是一表人才。” 徐阶便对唐挽说道:“这位是江浙总督苏闵行苏大人。” 唐挽上前见礼:“见过苏大人。” 江浙总督下辖江苏浙江两省,唐挽曾任苏州府同知,也是江浙辖区之下。只是当初她只是一府的属官,级别太低,总督大人自然是无缘得见。 苏闵行点了点头算作回礼,道:“请入座吧。徐阁老的门下真是人才济济啊。唐大人是哪一年的进士,在何处任职?” 唐挽据实回答。在说到自己曾任苏州府同知的时候,苏闵行神色微动,不着痕迹地看了徐阶一眼。 这一眼饱含着怎样的深意,唐挽能猜出个大概来。当初在彭城,林泉南没有要到的答案,徐党中人仍然不会放弃。 徐阶备下了酒席,留众人在府上一起用餐。晚餐过后,苏闵行便要离京去了,沈榆代替徐公送他出府,也没有再回来。 屋子里就剩下了徐阶和唐挽二人。饭后一盏清茶,解油腻,也去疲乏。 “家里可都安顿好了?”徐阶问。 唐挽点点头:“都安顿好了。” “匡之可成亲了?” 不知徐公怎么突然问起这个。唐挽一笑,说道:“学生有个儿子,今年八月就满两周岁了。” 徐阶有些惊讶,继而笑道:“不错,不错。” 两人又喝了一会儿茶,聊了一些闲话。时间渐晚,唐挽起身告辞。临行前,徐阶嘱咐道:“匡之啊,你这几日先不要去吏部报到。你的职位,我另有安排。” 唐挽离开徐府,已是月上柳梢的时候了。雨仍在淅淅沥沥地下着,她一手撑着油纸伞,一手擎着一盏风箔灯,沿着小路往回走。漫天星辰被乌云遮蔽,地上万家灯火亦在雨中变得朦胧。大路上行人已经很少了,不远处巷子里传来的鼓乐声,竟然显出点寂寥的味道。 唐挽循声望去,认出来正是今天下午见到的那个娶亲的队伍,原来那新娘子的夫家就在这里。绣着鸳鸯的花轿仍摆在大门前,里面的人却已经不见了。廊檐上的大红灯笼次第高悬,里面笙歌正酣,唐挽突然很想进去,向那对新人说一声“恭喜”。 只怕被认作是来蹭酒席的。唐挽一笑,转身便要往回走。 忽然身后有人唤道:“匡之!” 唐挽一怔,回过头,就见闫凤仪正大步跨下台阶,朝自己走来。 “你什么时候到的京城?”闫凤仪似乎心情不错,笑着问道。 唐挽说道:“也是下午才到。闫公子在这里做什么?” “这不是巧了吗,今天是我妹子的大喜,我是来送亲的。”闫凤仪道。 他平素倨傲,少见有笑得这么开心的时候。原来那花轿里的佳人就是闫家那位二小姐,如此说来,也不算生分了。唐挽含笑拱手:“不知道闫小姐今日出阁,我也没有准备什么贺礼。就只能恭祝两位新人白头偕老,琴瑟和鸣了。倒不知是哪家的公子有这样的好福气?” “你不知道?”闫凤仪似有些惊讶,转过头,问来人,“你竟没有告诉她?” 唐挽这才发觉还有一人。她转头看去,只见霖霖细雨中,那人身穿着大红喜服,头戴紫金如意冠,好像全天下最浓烈的色彩加诸在他身上,也不为过。可他的神色又是那样的清冷寡淡,看着她的眼神中也并无半分欣喜,更有一丝悲凉和无奈。 “元朗……” 这原来,是元朗的婚礼么? 怪不得他没有来接自己,怪不得彭城那半年,只字片语也无。原来是真的抽不开身啊。 唐挽再也不觉得那嫁衣有多么好看了。她想问问元朗,那艳俗的红色真的很不衬他的气质,像个跳梁小丑,他自己知不知道。她甚至觉得今天那个新娘子也很一般,一头的金俗银艳,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你的新娘子真难看。唐挽想这么对元朗说。 可她怎么能呢?今天是元朗的大喜之日啊。她怎么能开这么恶毒的玩笑。 冷风夹杂着雨水,灌了唐挽一脖子,她才发觉手里的油纸伞歪了。她将伞扶正,再抬眼去望他,突然就明白了上午对着那花轿的时候,自己的心思。 如果有朝一日要穿上那身嫁衣,不如嫁给元朗吧。心里那个细小又低微的声音说。 原来是这样的。原来自己对元朗,是这样的心思。 可那又能怎么样呢。 “元朗,快让匡之一起来喝杯喜酒啊!”闫凤仪仍在笑着,伸手握住唐挽的手臂。唐挽愣了愣,元朗却已经先一步上前,拉开了闫凤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