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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朗笑了:“为何?” “这原该是我的差事!” 元朗看着眼前人眉宇间的急切,挑了挑眉,唇边含着笑意:“这江南建区的政令本就是你我一同写就的。你献策的时候可没叫我,难不成还不让我参与了?” “元朗,你不明白。这件事没那么简单!” 元朗转回身继续收拾书箱,唐挽便跟在他身后,喋喋道:“这事儿是闫凤仪牵头的,闫阁老本来不同意,但是突然就同意了,还选在了离他老家不远的余杭,这里头肯定有问题。余杭县还是郡王的食邑,少不得要与宗室对上。还有,余杭县令汪世栋我曾接触过,很不好搞的。你……” 元朗突然转过身,对上她的眸子。两人距离太近,呼吸拂在彼此的脸上,唐挽的话就这么断在了喉咙里。 元朗的眼睛像是两道清泉,里面盛满了柔光:“你去了,不也是一样复杂,一样棘手吗?” “我对那种情况比较熟悉,我这么多年都是这么过来的。你相信我,我能做得好。”唐挽仰头道。 元朗忽然叹了口气,眼神中闪过一丝悲凉。他靠着书桌坐下来,握住唐挽的手,将人拉到自己跟前。 这是唐挽回京后,他第一次牵起她的手。元朗细细摩挲着她柔软又温暖的手掌,带着积攒了许久的思念和眷恋。他低着头,将两人的掌心相对,十指交合,无比认真又郑重。许久,一声喟叹,道:“匡之啊,你该懂我。” “这些年来,日夜煎熬着我的,就是看着你孤身一人,却什么都帮不上。我们在花山的那段日子,倒成了我过往这二十年中唯一值得纪念的了。” 他将唐挽的手缓缓贴上自己的胸口,抬起头,对上她的眸子。平生第一次,他不再掩饰眸中汹涌的情感:“这场婚姻对我来讲,是葬送一切希望的坟墓。我们两个人,真的没有希望了。” 他的话混乱不堪,毫无逻辑,可唐挽却听懂了。便觉心口一痛,眸中蓄出泪来。 元朗的眼底微红,唇边却仍带着和煦的笑:“你便允了我吧。前途凶险,让我替你承担。我怕时日一长,我们之间能留下的,真的不多了。” 怕只怕来日太长,再与你分别四方。又恐时光太短,诉不尽此刻衷肠。 唐挽此刻才明白,其实元朗一直都没有变。他的胸膛仍像那个雪夜一样温暖。只是自己,明白得太晚了。 元朗的手抚上她的脸庞,拭去点点泪痕。唐挽这才发觉自己流泪了,低头吸了吸鼻子,道:“你此去万事小心。我等你回来。” 元朗笑了,平素清冷的眉眼蓄着少有的温柔:“终也轮到你送我一回。” 第106章 冬日初雪,四下里草木稀疏。五里亭孤零零地里在山腰上, 低矮的檐角上裹了层白霜, 像是个上了年纪的老人。唐挽并不喜欢这个地方, 总觉得每次来, 都带着淡淡的怅惘。 可今日送别元朗, 她不得不来。 唐挽也不是一个人, 沈榆和冯晋阳也来了。马车远远地停着, 随从们在一旁站着, 四人相对,却都说不清是个什么心情。 自从元朗做了闫首辅的女婿之后,沈榆就再也没有私下里与他见过面了。可如今知道他前途凶险, 心里到底也不舍得:“你去了只管办差,实在遇见难事, 一定要写信来请内阁定夺。切莫自己逞强。” 元朗含笑点头:“瑞芝放心。” 冯晋阳又说道:“你到了余杭有什么困难可以去找小雪,她这两个月都在那边查账。”顿了顿,又道,“她也帮不上你什么,就当有个熟识的朋友吧。” 元朗又含笑点头:“多谢。” 他的目光落在唐挽身上。两人静默半晌,终也没有别的话可说。 “记得给我写信。”唐挽说。 元朗一笑:“保重。” 他说完, 转身走出了亭子。闫凤华一直站在马车旁等着他,便缓步迎了上去。 见他们夫妻二人叙话, 唐挽三人便走远了些。沈榆轻声一叹:“广汉还没回来, 元朗又走了。咱们这几个人, 什么时候才能聚齐啊。” 唐挽的心一直悬着, 抬眸看向元朗。元朗的目光也正越过飞雪和北风,望着她。 只愿一切顺利。 元朗离开之后,朝廷又恢复了往常的样子。国子监里开始忙碌起来。过完年就是新一届的会试了,一众教授忙着给太学的弟子们做最后的考前准备。而唐挽身为国子祭酒,身兼出题重任,须要搬进皇宫里的御书馆居住。 御书馆不许旁人出入,门口又大内侍卫值守,里面小太监轮班换岗伺候。虽然衣食无忧,但与外界隔绝的生活实在令人烦躁。与唐挽一同出题的还有两位年长的博士,毕竟年纪大了唐挽许多,实在没有什么话聊。唐挽每每抬起头,太阳在宫墙的东边,再抬起头,就到了宫墙的西边。如此一天就过完了。 可她担心元朗啊,担心得夜不能寐。也不知他到了没有,江南的情况又如何。 就在唐挽开始琢磨翻墙出宫的时候,一个小太监偷偷递给她一张字条。 唐挽一眼便认出了闫凤仪的字迹:“午时一刻,西墙下相见。” 唐挽咂咂嘴,想起凌霄给她的那本《艳情野史》里的故事,莫名觉得这张字条有那么点偷情的味道。 “西墙下见”,西墙下要怎么见?挖洞见?还是小阁老要翻墙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