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亚摩斯村
莱茵公国，亚摩斯村。 告别了冬天，春天带回来的暖风开始催生草丛间的花苞。小小的村落亚摩斯在莱茵公国的肥沃原野上只是个渺小的点，可能连莱茵公爵家里的领地图都没有记上这个村落的名字。这样的亚摩斯村东边有片麦田，早晨时候，阳光照亮这片灰蒙蒙的麦田带来温暖，幼小的麦苗正在顽强生长，泥地上走着除稻草人以外的另一个人影。 东边的太阳越来越高，辛勤劳作的人影逐渐露出面目，他是个少年，等明天的祝福礼到了他才能算十五岁，尽管他并不在乎自己多少岁，反正都要在麦田里干活。 左手提个篮子，右手抓把尖针，少年的浅棕色眼睛盯紧泥地几个洞，突然像剑士一样快速地发起攻击，尖针挑起只肥肥的田鼠丢进篮子里，春天的风令阳光中亮银色的头发拂动。 “亚德！” 一声呼唤让亚德欣喜地回头看去，麦田边上的灰白小路跑来一个女孩，阳光中漂亮的脸蛋上有双天蓝色的大眼睛，温暖的春风吹高金沙般的长发，女孩手里还抓着牧羊棍。 “艾丽雅！” 亚德叫出女孩的名字，他高兴地丢下尖针和挤满田鼠的篮子，也来到了麦田边上的小路。 艾丽雅拿起一袋奶酪给亚德，这是亚德每天的早餐，因为亚德是村落东边的孩子，每天要起早看护麦田，连早餐都来不及弄，所以艾丽娅每天都会多准备一份早餐，每天她带羊群离开村落西边来路过麦田时顺带送来早餐。 亚德是村落东边的麦田人，艾丽雅是村落西边的牧羊人，他们从小就认识了，像这样子的早晨两人都记不清多少次了，但是，无论亚德还是艾丽雅都没有厌倦，相反，如果每天的早晨不是这样他们一定会觉得是末日来了。 “这一定是王国最美丽的公主献给屠龙英雄的宝石，身为屠龙英雄，我感激不尽。” “啊？我又猜错了吗……既然今天的早餐是宝石，那就请英雄为我吃下去吧！一整颗！” “一整颗！？虽然是奶酪但一整颗绝对会呛死我的。” “昨天的黄金不是一样咽下喉咙了吗？猎人先生还说吞下黄金可以博得林中仙女一笑的，亚德，今天也一样咽下喉咙吧，我准备好再笑一遍了。” “可是艾丽雅，昨天的早餐是煎饼呀！煎饼不会呛死我，可这块奶酪会呀！” 说着亚德揭开袋子，需要两只手捧起的奶酪摆到艾丽雅的眼前，艾丽雅有点震惊，啊！她才想起来今天切奶酪的时候不小心把父母这份和亚德那份弄错拿了。 “艾丽雅，要不你吃掉一半？这样另一半我才能够吞下。” “哎！？绝对不行！再吃我会长胖的！” “不就是长胖嘛，有什么问题吗？” “是大问题！男孩子是不会懂的，总之亚德必须吃下去。” “哦。” 没办法，亚德只好吃起这块大奶酪，边吃边说：“艾丽雅也是，明天的早餐可不要呛死了帅气的骑士。” 艾丽雅这时微微低下头，正在拼命吃下大奶酪的亚德没有看见艾丽雅低头掩盖住的表情，也不知道艾丽雅埋在心里的一件事。 “亚德，今晚再见。” 艾丽雅抬头微笑地说，她走起来经过亚德身边，羊群跟着艾丽雅去向东边的草地，亚德朝艾丽雅的背影发出唔唔的回应，因为大奶酪都塞满嘴巴了。 一天的时间渐渐过去，太阳越过空中坠向西边，亚德忙完了清理田鼠，一个人坐在黄昏时的麦田小路旁的石头上等待。没多久，亚德看到了赶羊回来的艾丽雅，亚德立刻起身招手，艾丽雅也快步跑来，两个人像往常一样陪同着走回家。 春天开始让生机复苏，草丛间已经能看见一个个花苞，路上，艾丽雅变得少有说话，基本是亚德像往常一样滔滔不绝的讲外面的冒险故事，他的父亲曾是被征召的士兵，重伤回家以后跟十三岁的亚德讲了关于冒险的丰富故事，亚德快两年没有听见父亲讲故事了，次年母亲也因病去世，村落东边的麦田人家里只有亚德一个。 但是亚德并不孤单，只要有艾丽雅在，亚德就觉得愿望已经实现了，一切已经满足了，他会每天讲出不同的故事，就像自己游历过亚摩斯村之外那遥远的世界。 “艾丽雅！猜猜明天你会是什么样的角色？” 快到家了，亚德迫不及待地说，因为今天的太阳就快没落到西边的天际线底下了。 “亚德。” 艾丽雅突然站住，亚德跟着停下，黄昏时的现在非常安静，艾丽雅终于揭去表面的微笑，她转头注视还在懵懂的亚德，犹豫一会儿，艾丽雅开口说道：“明天我要离开这里了。” 声音随晚风进入亚德的耳朵，少年僵住身子，不禁问：“艾丽雅，你要去哪里？” “凯尔斯王国，北方国度之首，是莱茵公国所臣服的北方唯一王国。” 艾丽雅的眼中浮现愧疚，但还是要趁现在继续说给亚德知道。 “一个月前，我随父母去镇上碰巧遇到公爵城堡的法师大人，没想到法师大人说我是罕见的适合学习魔法的人，昨夜父母收到了公爵城堡的来信，法师大人将在明天早晨接我前往凯尔斯王国，因为我有进修王国魔法学院的资格。” 此时，今天的太阳消失在西边的天际线下，天空的颜色更加黯淡，亚德的眼睛也有些黯。 “艾丽雅，可以不去吗？” 几乎空白的大脑只想到这句话，这也是亚德现在最渴望知道的答案，亚德的眼中还有微弱的光，就像他那奄奄一息的希望。 “或许不可以，父母希望我去凯尔斯王国，法师大人答应只要我去了，从公爵城堡发来的奖赏可以结束亚摩斯村越来越贫穷的日子，我希望身边的大家更加幸福，还有亚德常说的冒险，使我对外面的世界充满好奇，而且我进修完就马上回来，亚德……” 亚德没有听见他的希望，只有艾丽雅带有愧疚的拒绝，日落的黯色过后，星星的夜幕笼罩两人的头顶，艾丽雅欲言又止，当她试着想说出口的时候。 “艾丽雅！艾丽雅！” 艾丽雅被急得走出村落东边的母亲唤回了家，亚德看着提灯的妇人带走艾丽雅，隐约听见快点打扮一早启程的话语，直至听不见，灯光离去，黑暗的夜色彻底地吞没亚德一个人。 夜晚，破旧的木门叽着打开，亚德像往常一样回到麦田人的家里，吃了几天前留着的发霉面包就躺上小床睡觉了，春天的第一个夜晚比冬天还要寒冷，亚德独自在被窝里发抖。 明天的早晨来了，这个早晨的小村子亚摩斯格外热闹，所有人都出来看今天最美丽的牧羊女孩艾丽雅。 艾丽雅的父母小心翼翼地扶着女儿出门踏向新世界，每个人都被今天的艾丽雅惊艳到了，她的散发由母亲细手扎出金色的尾辫，洁白干净的嫩容凸显出公主般的气质，衣裙恰好是束腰的，她的双肩由父亲披上祝福礼的白色羊毛巾。 “艾丽雅，从今天起你十五岁了，这不仅是你的祝福礼，也是我们给予你远途的祝福。” 母亲笑着说，艾丽雅可以感觉到母亲忍不住的激动和喜悦，父亲也是，周围的亚摩斯村子的大家正鼓掌庆祝，但是，保持着微笑的艾丽雅心里始终有一道缺口，周围任何人都无法弥补这道缺口。 马蹄声来了，一辆贵式马车驶入亚摩斯村子西边，两排护卫紧紧跟随马车，有人偷偷指出这群护卫的盔甲肩部竟然是莱茵公爵的家族刻章，这些人都是从公爵城堡远道而来的。 当车轮碾压到最后一颗路面石卵，贵式马车终于停下，艾丽雅的父母紧张得颤抖，亚摩斯村子的人们鸦雀无声。马车上下来艾丽雅认识的法师大人，今天的法师大人没有自高自大的气势，恭敬地迎接马车里的真正乘客走下来，法师大人卑微地站后面，现在轮到这一位陌生的白袍老法师摆出自高自大的气势了。 “奥鲁多大师，这个女孩就是莱茵公爵信中的人选之一。” 卑微的法师在后面介绍说，奥鲁多法师一眼就看中艾丽雅，一步步逼近，艾丽雅只能隐下心底的某个期盼，好好对待这位更大的法师大人。 “受眷顾的女孩，你叫什么名字。” 奥鲁多法师开口问了，可能周围所有人之中，奥鲁多法师唯有对莱茵公爵信中提到的人选加以尊敬。 “我叫艾丽雅。” 艾丽雅回答。 “艾丽雅，真是个悦耳的名字，艾丽雅知道这个时代的预言吗？最伟大的占星者说雷鸣与风暴的呼啸撕裂天空，霜寒与炎火分割大地，号角会惊醒诸神，但这场灾难不会毁灭这个时代，因为这个时代耀眼的众星正在冉冉升起。” 奥鲁多法师笑了笑，然后说起占星者的预言，艾丽雅听着眨眨眼，她没能懂得这些话，只觉得面前这个老法师是个比亚德还会胡编故事的人。 “哈哈哈，这个时代耀眼的众星之一就是你啊，艾丽雅。” 见艾丽雅似乎不明白，奥鲁多法师解释说。 “是啊！艾丽雅，你可以摸摸这颗水晶魔球，相信你的魔力天赋会使它像月亮一样！” 卑微的法师连忙拿出测用的水晶魔球，是否有资格学习魔法都是靠这个魔球证明的，但是奥鲁多法师不屑地呵斥了卑微法师的愚昧。 随着奥鲁多的一句咒语，亚摩斯村的人们纷纷惊呼，包括艾丽雅的父母，他们以前看不见的魔力流如今呈现眼中，四周的魔力流向艾丽娅的这个中心漩涡，此时，所有人都知道，魔球的证明不过是多余的，艾丽雅就是难得一见的天才。 “这个时代需要你，艾丽雅，来吧，跟我一起去凯尔斯王国最高殊荣的魔法学院。” 奥鲁多法师迫切地说，他蛮横拉起艾丽雅的手要上贵式马车，艾丽雅的父母还沉浸在女儿的天才光环之中，亚摩斯村的人们也是如此。 “等一下……” 艾丽雅突然抗拒，可是，背后的父母激动地推她上去，周围的村民们在为天才喝彩，法师大人用魔杖变出一群羽色漂亮的鸟儿飞舞上天。 艾丽雅此刻想回头看最后一眼，她就要随老法师进入漆黑的马车里了，此刻她心底的期盼愈发强烈，做梦都想听到每天的早晨那个声音呼唤她。 “艾丽雅！” 熟悉的喊声从早晨的村落东边传来，奥鲁多法师的手停住，艾丽雅仿佛在梦里回头看去，但这不是梦，银头发的少年匆忙跑来，背后晃着一把剑，公爵城堡的法师大人用魔杖指向这名闯入者，并有十足把握在这名少年试图拔剑之前把他扔回去。 亚德站在亚摩斯村的众目睽睽下，看到马车两排的盔甲护卫，看到强大的法师，最后亚德注视着艾丽雅，说道：“艾丽雅，我要和你一起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