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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是娘亲还是母亲,阿娇都把她视若珍宝,当做眼珠子似的宝贝。她不过才三岁的时候,便已伶牙俐齿,不论什么话都会说了。 有时她爹爹因她太淘气而作势要打她时,她还会据理力争一番:“都是——不好,因此我才——”、“要不是——我又怎会——” 起承转合,有理有据。 才三岁多的小娃娃能说出这样的话,这使得她爹爹常常哭笑不得,心中却也暗暗地骄傲不已;假使再怎么辩解也不行的话,她还有一个不轻易使出来的法宝,便是扑到爹爹的怀中,扯着爹爹的袖子“嘤嘤”地假哭,无论爹爹多生气,保管此时连高声说她一句都舍不得。 因为母亲阿娇对她太过娇惯,满三岁以后,她爹爹觉得再这么下去要把她宠坏,保不齐要成第二个柔华姨母,因此把她带在身边同吃同住,亲自管教,又请了夫子教她读书识字。 树儿四岁多时,一日,长公主的小儿子过生日,长公主因为在宫中见过几回树儿,对她甚为喜爱,这日便早早地将树儿接去公主府玩耍。 宴席才开始,树儿坐不住,随了公主府的几个小孩子们疯玩乱跑。虽有人跟在后面,锦延到底放心不下,便一路找到后花园。 后花园内,树儿与一群高矮不一的小孩子们正蹲在地上捉虫子蚂蚁。公主府的一个小孩子不认识树儿,问她的名字,树儿神气活现道:“我小名叫周树儿,大名叫周怡珩,中名叫小宝贝。” 一个稍大些的女孩儿嘻嘻笑问:“一横?一横是什么?你竟然还有中名” 树儿得意洋洋道:“你听好了!我才问了夫子,夫子教我的:怡的意思是愉悦高兴,珩的意思是宝玉、美玉,合起来便是愉悦高兴的宝玉。我爹爹想让我做一个高兴愉悦的宝,因此给我起了这个大名;爹爹唤我树儿,母亲唤我小宝贝,再加上大名,我的名字便有了三个——”话还未说完,转眼瞥见爹爹站在身后不远处,忙撇下玩伴,蹬蹬蹬跑过来,问:“爹爹,你来找我么?” 锦延拍打她身上的泥土,道:“以后莫要跟人家这么说起自己的名字了。” 树儿问:“我说的不对么?” 锦延微微出神,道:“对。” 树儿惊讶:“那为何不能这样说?”还未等爹爹回答,她又踮脚凑近爹爹的耳朵,悄声问,“爹爹?我还有个疯子娘亲么?” 锦延一震,回头瞪住小果子等人,沉声喝问:“你们带树儿去哪里了?!” 小果子吓得眼泪直淌,指着花园一角的八角亭道:“咱们小姐先前在那个小亭子内玩的好好的,柔华郡主经过,先是远远地看了一会,又过来对小姐说了几句话,却又不让奴婢们靠近,因此奴婢们也未听清……幸而郡主说完几句话,又很快转身走了……” 锦延沉着脸,回头问树儿:“她还与你说了什么?” 树儿撇着嘴,要哭不哭的样子,道:“她说我越长越像我的疯娘亲、坏娘亲,还说我的疯子娘亲不要我……她的样子怪吓人的,我不睬她,她自己就走啦。” 锦延蹙眉叹气半响,方牵着树儿的手,道:“下次记得远远地躲着她!不可与她说话!知道么?” 树儿委委屈屈地应了一声:“是……”偷偷看了看爹爹的脸色,又一脸疑惑地问,“柔华姨母为甚要说我像我的疯娘亲?我不是只有两个母亲么?哪里还有疯娘亲啊?爹爹,我到底有几个母亲跟娘亲啊?” 锦延蹙眉厉声喝道:“你莫要听她疯言疯语!” 爹爹从未对她这么疾言厉色过。树儿委屈得不行,汪了两眼的泪花,瘪了瘪嘴,想要哭,又怕人看见要背地里笑话她,只得强忍着;心里生着爹爹的气,但又怕他走,便扑上去抱住爹爹的腿,挂在爹爹身上,把眼泪和鼻涕都悄悄地抹在了爹爹的腿上。 她心里其实明白的很,爹爹这个样子反常得很,必然是有话未对她实说。 公主府宴会毕,树儿生着气,使小性子,不愿坐车也不愿乘轿,非要骑长安的马回府,锦延便抱着她同乘一骑。小孩儿精神短,在公主府疯玩了大半日,疲累得很,此时便打了个哈欠,靠在爹爹怀里打起瞌睡来。 途经西市时,她突然坐直了身子,抽抽小鼻子,闭着眼睛迷迷糊糊地问:“你闻着味道了吗?我猜是桂花糕。”她本来已经打定主意今日之内不与爹爹说话,但一睡迷糊,便忘记了自己还在赌气。 锦延失笑:“又饿了?咱们家中也有,外面的不干净,咱们回去再吃,啊” 树儿不依,在他怀里闭着眼睛嘟着嘴,扭股糖似的扭来扭去。 锦延拿她无法,四下里看看,果然见道旁有个妇人挑着个担子正在卖糕点,糕点大约是刚刚出锅,香气四溢,便有人闻着香味赶过来买。挑担子的妇人招呼不过来,便扭头向身后喊:“死莫松——你还不快些儿给我死过来搭把手——” 数年未见,莫松面上愁苦愈甚。他才为两个客人称好糕点,忽然一眼瞥见不远处有个衣着华贵的男子正骑在马上笑吟吟地看向这里。那男子怀中抱着个粉妆玉琢的女娃儿,女娃儿则眼巴巴地看着他手中的桂花糕。 莫松觑了一觑,认出是锦延,腿一软,忙三两步跑到马前,趴在马下磕了个头,口中笑道:“不知道是将军来了!恕罪恕罪!小的给将军请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