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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些来,今儿有梅子酒喝,咱们许久没见了,好生说说话。” 来人是念瑶的堂兄齐铭,他早已过了弱冠之年,奈何无论文武都不精通,整日里撵狗打鸡,是个瞎胡混的公子哥儿。 “堂兄。”念瑶一边儿回话,一边儿偷偷打量着旁边齐泽。 齐泽一身黑色玄衣还算得上干净,因跪着叫人看不清身形,那双腿深深扎在厚实的积雪中,连带着膝盖上头的裤脚也早已湿透。 即便如此,齐泽上半身仍旧挺拔,只有头微微垂下,细密的黑发遮挡住了神色,只能瞧见他苍白的肌肤。 他好像也是才刚发现距自己不远的念瑶,闻声垂下的头轻微抬起,顺着齐铭看了过来,目光正巧对上在偷看的念瑶。 另念瑶没有想到的是,此时的齐泽与梦中的相似却又不同,那双眼中没有丁点儿的冰冷,甚至还带着些青涩,虽被罚跪,却像是并无怨怼,幽谭般的眸中异常平静。 “发什么愣呢……”齐铭走上前喊道:“原本就是要去喊你呢,都等着……” 齐铭后面说的什么念瑶完全抛到了脑后,她心中充满了疑惑,机械的点点头,跟齐铭一同离去,在走了几步后,念瑶不甘心的再次回过了头。 齐泽显然并未料到她会回头,眼神交汇,他眸中的汹涌还没来得及褪去。 充满寒气的目光里带着明晃晃的杀意,恐惧感让念瑶恍然间好似身处在流放漠北的路上,她不自觉握紧了手中的锦帕,不可思议又不得不相信眼前这一切就是真实发生的。 梦里权势滔天的摄政王此刻就跪在身前,眼神一如她曾见过那般带着化不开的阴晦与寒意。 念瑶心中咯噔一下。 定神再去看,齐泽已恢复了方才的模样,微垂的碎发将他的神色再次掩盖在阴影中。 第2章 养子(捉虫) 细密的雪花没有丝毫要停下来的意思,念瑶脚上的鹿皮靴踩在积雪上能清晰的听见声响,这雪已经比来时还要大了。 念瑶分明穿的厚实极了,可此刻浑身却被寒意充斥,那双腿如同灌了铅水,每一步都走的甚为艰难。 这之前念瑶还对梦中的事半信半疑,但为何她从未见过齐泽,却能反复梦见他? 若梦境是真实的,那,那方才齐泽没瞧见自己便罢了,可现在他已经看见了自己,等他日后跟齐家算起账来,免不得也要记自己一笔。到时候恐怕连流放都难解这位皇叔的心头之恨吧…… “堂兄。”念瑶思索过后,开口谨慎问道,“那个人怎么在这儿跪着?” “哦,你们还未见过,那是父亲旧友的儿子,听说是家中遭了灾才来投奔的,认了父亲做养子,偏远地界儿来的,下三滥的没见过世面,昨日偷了厅堂一柄如意锁,还嘴硬不承认,便被父亲罚跪在这儿了。” 念瑶此刻恨不得将自己这个堂兄的嘴给缝上,好生解释就行了,偏偏还要加上些形容词。 可齐铭说的话,念瑶是有些不相信的,一个人便真是偷了东西,被罚跪在这冰天雪地里这么久也该招认了,总不能为了块如意锁便不要命吧。 “既然没承认,那可是有证据?”念瑶顿了顿停了下来。 “这要什么证据?昨儿厅堂就他一个人去过,下人房里也都搜查了,只能是他藏起来的。”齐铭满不在乎的嘟囔着,“走吧,别管他了。” 念瑶打小没了娘,齐伯奉心疼她,是捧在手心里头长大的,要说傲气多多少少总会有点,可也正因为被保护的极好,心思也单纯,她回首看了看齐泽已经上冻的裤脚,心便有些软下来。 那梦是真是假暂且还有待考证,可齐泽再这样跪下去,这双腿恐怕是要不得了。 “堂兄,要是他拿的指定早就交出来了,这雪不知道要下到什么时候呢,要不就先跟三伯说一说,叫人先起来吧。” 清亮的声音顺着风吹过齐泽的耳边,闻言齐泽身子微颤了一下,诧异的侧目朝着不远处那抹湘色望去。 小姑娘尚还没有身侧那人肩膀高,她湛青云纹锦裙上系着月牙色的腰封,即便裹着披风也能看出身段窈窕,宽大的兜帽用一根细细的红线系着,周围一圈毛茸茸的兔毛映衬着发髻,格外娇俏可爱。 唇瓣未施口脂也依旧莹润娇艳,尤其那双眼睛似会说话般,偶有几片雪花落在弯翘的睫毛上,湿漉漉的带着灵气。 齐泽有刹那间的失神,转而却在阴影遮挡下,嘴角勾勒出一丝冷笑,随即再次低下了头,瞧不清他是何神色。 齐铭向来是个不着调的公子哥,平日性子毛躁,但大抵是随了王氏的性情,憨直没心眼,他本也没把齐泽放在心上,再加上原就喜欢念瑶这个乖巧的小堂妹,现下听她这么一说,本就没什么立场的齐铭耳根子便软下来。 “你说的对,估计父亲也是把齐泽这小子给忘了,等会儿我便去同父亲说,这外头冷,你先同我进去吧。” 见齐铭同意了,念瑶方点了点头,临走前她没忘偷偷打量了一眼齐泽。 漫天风雪下,不过与她差不多大的少年只身着灰黑色棉衣,裤脚膝盖几乎要埋进积雪中,他分明削瘦单薄的身躯后背却挺得笔直,洁白的雪花在他散落的发髻上铺了一层,可这一切他却浑不在意,好似方才并未看到念瑶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