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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爷?您怎么在这儿?” 南楚杉低头,萧卫正赶着马车路过,于是奇道:“你们怎比我们晚了近一日?是在路上耽搁了么?” 萧卫自然不敢说出月影山的事,随口绉了个理由。南楚杉将信将疑,骑马到车窗处。 正想出声唤人,就见帘子被掀起一角,已贴好萧予戈面具的智桥睁着惺忪睡眼望着她,“劳师爷亲自迎接,本官真是高兴。”南楚杉觉着似乎哪里有些别扭,但一时半会儿又说不出什么来,便着萧卫快些将车驱进城内。 做戏要做足全套。 秉着这样的信念,智桥用过丰盛晚饭,面上气定神闲实则心中慌张不已地进入书房。画虎画皮难画骨,他能模仿萧予戈的音容笑貌,但字迹却是大不相同,只得挑些只需要按官印的公文处理。 南楚杉照例坐在往日的位置上看案卷,偶尔抬手捏一捏发酸的肩膀和胳膊。智桥敲章敲得有点无聊,就撑起脸开始赏月赏叶赏师爷,南楚杉忽觉一种诡异的感觉爬满手臂和后背,抬头看向毫不掩饰眼中情意的智桥,“大人今日是怎么了?” “本官在想,师爷究竟是哪位天仙转世?怎就生得这般好看,令人移不开眼。” 南楚杉不甚自在地搓了搓自己的手背,腹中一阵阵抽疼,心道这永乐是没睡醒还是睡得迷糊了? “师爷心里应当有本官的罢?” “我的心里装着天下百姓,若大人认为自己是其中一员,那便在其中。”南楚杉回答得一本正经。 智桥笑倒在椅上,又坐直身子,用手指点桌,“师爷还真是嘴硬得很,说句心悦真就这么难么?” “何以要心悦你?”南楚杉低头继续写字,对自己毫无波澜的心感到些许疑惑,“事务繁忙,请大人莫要再说废话。早些完成,早些回房歇息。” “你真是冷漠得很。”智桥叹气。 萧予戈领智悠在附近的山上拣了许多木柴回来,又借助蜡烛生起火堆,关好门在里头烤鸡就萧予戈包袱里的面饼吃。智悠吃得一嘴油,掏出帕子抹嘴,赞道:“我原觉着面饼干得很,没想到配上鸡油竟这般美味。南歌果真懂得享受。”萧予戈握着木枝捅火,随口道:“是我娘教的。” “我娘远在乡下,倒是羡慕南歌你。” 萧予戈苦笑,“羡慕我什么?相见不相识,倒不如不见。”智悠奇怪地看着他,他拉了下嘴角,“不提这些烦心事。智悠先前说过要去环海办事,可是愿意告知?” “琐碎事罢了,不值一提。” 智悠吃得有些饱,有一下无一下地抚摸自己鼓胀的肚子,哼起不成调的曲子。萧予戈听了两声,问道:“你哼的是《青阳调》么?”《青阳调》为前朝民间乐师所谱,因时在青阳县,故有此名,至于谱曲者与谱写年份倒是无从考起。 “是。南歌竟知晓么?”不难听出,智悠话里掺杂几许他乡遇故知的喜悦之感,“我每回哼这曲子时,他们总说是鬼哭狼嚎。”萧予戈闻言,登时脸拉得老长,“怎会是鬼哭狼嚎?这分明是风过的竹鸣,他们这般言语,真是暴殄天物。”此话一出,智悠赶忙坐直身子,眼里跃动着热烈的火光,紧握住萧予戈的手晃了又晃,“知己,知己啊!” 萧予戈:“……” 智悠哼着《青阳调》入睡,萧予戈翻来覆去,最终还是贴墙坐好。火堆已灭,唯余窗外冷月,漏进的风激得他打了个寒战。他将头靠在墙上,曲起一只腿搭手臂,眼前走马灯似的闪过许多画面。 你们听,永乐吹得最好,日后定能成为举国闻名的乐师。可千万不要辜负爹对你的期盼。 永乐,自今日起,爹将你的名改为予歌。虽与你兄长的同音,但你日后要与音律相伴,替爹完成曾经的心愿。安心学乐,莫入官场,切记切记。 爹时限已至,不怨天地,不怨他人,只怨时运不济。永乐,最后为爹吹一次《青阳调》罢,爹看看你的功力是不是退步了。 萧予戈低头扶额,仿佛上头还残存父亲手掌的余温,不由得紧闭起眼,然而父亲行刑前那依旧高大的身影仍在他眼前挥之不去。 爹,予歌已为予戈,您会怪我么? 风过叶响,好似人在低语,伴着智悠的轻鼾,消灭萧予戈,抑或者说萧予歌,最后的半点睡意。他思考半晌,索性起身出去赏月。今夜的月仅得一半,瞧得人更是莫名伤感。 南楚杉捧着茶站在窗边,肩上陡然一重,母亲的笑脸显在身边,“我们二胖今夜是怎么了?在车上就没见你睡过,不困么?” “娘,我很不安。”南楚杉拢紧身上的披风,“有种很奇怪的预感。” 南夫人揽过女儿的肩膀,温柔地摸着她的头发,“是好还是坏呢?” “我感觉,永乐可能会遇到什么危险。” 作者有话要说: ‘歌’的秘密已破解。 ☆、金玉其外(上) 萧予戈依着约定,检查完货品装盒, 交付剩余的银钱, 揣盒入怀离开。 快到城门口, 一根木棍咻地落在他身前,他下意识挪后两步,冷眼扫视包围住自己的人。一人弯腰拾起棍子,指向他鼻尖,讥笑道:“兄弟们瞧瞧, 这不就是昨天那个软蛋吗?”萧予戈认出他是阿龙身边的一员,抬手整理衣襟,客气问道:“敢问兄台有何贵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