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页
“哦哦,”班主任迟疑,“这个调查不会告诉别人吧。” 民警撩了下眼皮:“请放心,保密。” “那好,那我说了,”女人嗓音沙哑,她撸起袖口,窸窸窣窣的响声,“警察同志,你看看这伤,上周马超打的,现在挨一下都疼。那学生我实在没什么好说的,就一地痞二流子,教啥啥不会,成绩稀烂,欺负同学,不守纪律。” “上周学校做了留校观察处理,他全跟没事人一样,翘课打游戏,压根不学好。” 末了,班主任委婉地说:“他这样,活着和死了有什么区别,要不是他妈到处求人,他早进少管所了。” 刑警支队大办公室,一时间鸦雀无声。 沈佳收起手机,捏着矿泉水瓶,又喝了口水,摇头晃脑地说:“没几个惋惜他死了,都是同情他mama,这个叫马超的少年,惹是生非、胡作非为,犯了众怒。” 郑霖连声叹气:“人都死了。” 沈佳耸耸肩膀,蓦地提了一嘴:“老大,还记你第一年来办的那个案子吧,连环杀人案,死的都是为富不仁的有钱人,凶手自称为民请命,最后咱们按照规定抓了凶手,第二天市局门口就有人绝食抗议,说咱们暴力,偏袒有钱人,还要上诉中央。” 严衍拧紧两道浓眉,抬手揉捏眉心,难得感到棘手。 不是棘手于案子难办,而是棘手于,凶手杀死坏人这件事本身。 按媒体唯恐天下不乱的说法,凶手是替社会除害。他们警察抓凶手,就是偏袒坏人。 上次那桩连环杀人案,在省内掀起了惊涛骇浪,闹到最后,为了安抚民众,他们几个人写了足有半年检查。 检查自己办案过程保密手段不足,将案情进展透漏给媒体。 “这事儿,百分之一百不能让媒体嗅到味儿,”严衍打了个哆嗦,“哥是不想再写检查了。” 张科抱着薯片说:“我看了,放心吧,媒体还不知道受害人身份,只是报道菜市场门口出现男尸。” 严衍拍桌,肃目:“同志们,为了不写检查,为了尽快破案,你们每个人,管好自己的嘴,严禁向任何人透露案情!听到没有!” 全刑警队同声虎吼:“明白!” 无关死者善恶,私法不能代替公义,任何人,无论出于何种目的,都不能越过法律准绳。 颜溯眨了下眼睛,低垂眼帘,看着杯子里浮起的黑枸杞,抿了抿唇角。 经过现场走访后,警方将案件锁定为报复性杀人,并罗列了走访过程中情绪最激烈的几人,展开针对性调查。 然而根据受害人死亡时间来看,那几人均具备不在场证明,排除作案可能,案情一时陷入僵局。 严衍开车送颜溯回他在东三环的公寓,路上抓紧时间和他讨论案情:“没有性侵痕迹,没有劫财意图,不是为了报复,就好像他只是为了为民除害,颜老板怎么看?” 颜溯抬起眼帘:“严警官心里不是有答案了么。” 严衍扭头,颜溯正看着他,两人从彼此眼中看出了相同答案:为民除害。 这种是最可怕的,也意味着凶手会连续作案。 凶手没有特定要杀的某个对象,只要在凶手看来是危害社会的人,凶手就会出于扭曲的正义感替天行道。若不尽快将凶手捉拿归案,接下来又是一串连环杀人案。 “妈的,”严衍拍方向盘,“分局真他妈送了个好案子。” “或许……”颜溯随口猜测:“这不是凶手第一次作案呢?” 严衍看了眼车表盘,恨不得大奔以龟速爬行,他默默踩下离合,车开的极慢。 颜溯恍若未觉,专注地分析案情:“避开监控,将受害人从西区抛尸到东区,受害人身上没有留下指纹或者DNA。种种迹象表明,凶手事先制定了完善计划,他有预谋杀人。” “但任何凶手,第一次作案,都会留下破绽。无论他计划得多么完美,都有致命缺陷。”颜溯比划双手:“比如有些凶手,他们在初次勒死受害人时会犹豫,导致勒痕痕迹不同。但从马超颈部勒痕可以看出,凶手毫无犹豫,一击毙命。” “残忍,冷血。”严衍说。 “我更倾向于,这不是他第一次杀人。”颜溯望向前方车流:“所以能做到几乎完美无缺。” 确实。若说唯一的漏洞,便是上衣标签,像从衣服标签确认受害人身份这样的细节,没几个人想得到。 凶手大约也没料到,他们用这种方式推断出受害人身份,从而推出凶手杀人动机。 “也许已经案发,但分局无法并案,于是案子搁置在分局。”颜溯顿了顿,强调:“你应该找分局问问,最近有没有类似的杀人案。” 把颜溯送回万鑫小区,目送他的身影消失在小区大门口,严衍才回头给小刘打电话,让他查看分局情况。 翌日,果然有了结果。 市局刑警支队大办公室。 “一周前,东区人流量较大的儿童公园门口发现一具男尸,辖区刑警大队很快就确认了受害人身份。”小刘把受害人和现场勘查照片贴上线索板:“黄胜勇,男,14岁,辍学在家,家境贫困,父母多年前离婚,下落不明,他和爷爷奶奶生活在一起。” “黄胜勇进过少管所,”小刘咽口唾沫,“所以警方有他的身份记录在册,案发后第一时间就确认了受害人身份,他爷爷奶奶验过尸,是孙子没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