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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器桌案上一尘不染,像是有人时常打扫,却又不像是有人在这里常驻。 陆清舟搜寻过所有能藏东西的旮旯,但什么都没找着,连当初他留下的一些不值钱的衣物和佩饰也不翼而飞。 他跳上桌案,打算从桌边的窗口出去。可刚冒出猫头,他又猛地缩了回来,躲在窗棂边缘,朝着窗外看去。 乍一眼,他还以为自己的尸身就在窗外。 那身雪白的道袍,那简单的头冠,那张不值钱的残破古琴,无不让他觉得眼熟。 换作他人,怕是就要以为是他陆清舟诈尸了。可是那背影,却怎么都骗不过他的眼睛。 陆清舟总算是明白,为何这孽徒不许宁倏一住进竹院。 原来是他自己霸占了这院子,霸占了他的“遗物”,还打扮成他的模样附庸风雅,也不知演得是哪一出…… 按照宁倏一的话怎么说来着……真是活久见! “师尊……” 就在陆清舟为自己收了一个欺师灭祖的孽徒感慨唏嘘之时,却忽然听见一声低吟。 熟悉的语气,熟悉的音调,却带着陌生的凄凉感。 回想当年,还是个小团子的许子玄跟在他脚前脚后,软软糯糯地唤着“师尊”,大大的眼睛里充满了对自己的仰慕。 少年时的许子玄,唤他“师尊”时,也总是满怀着nongnong的崇拜与尊敬。 然而后来…… 不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许子玄开始有意无意地回避他的目光,唤他的时候,声音里总是充满了困顿与犹豫。 当年,他只当这是孩子长大了,进入了叛逆的特殊时期。 可不想,这孽徒的叛逆,竟会如此离经叛道,竟使出下作手段陷他于不义! “师尊……师尊……”许子玄的音色沙哑,透着寒意,“你到底在哪儿……你不是恨我入骨吗?为何不来找我复仇?” 他的右手轻轻垂下,手中一物滑落于地面,在月色下泛着温润的光泽。 陆清舟定睛一瞧,那似乎是一块名牌…… 归元宗的弟子,入门时每个人都有一块名牌,出门派时会将名牌寄放在主峰,若弟子不幸在外身死,留在宗里的名牌会化作灰烬。 许子玄手中的这枚,虽然没有化作灰烬,上面却有好几道裂痕。 陆清舟忍不住又伸了伸脖子,仔细看去,却见那名牌上赫然刻着“陆清舟”三个字! 他顿时全身寒毛直竖。 怎么会是他的!? 他明明死得透透的!死得不能再死了!这牌子为什么没有…… 莫非,是因为他的魂魄还未入轮回? “师尊,他们都说你死了,师弟也说你死了……可是我不信,你的名牌没有碎,你根本没死!”许子玄自言自语,喃喃地道,“既然没死,你为何不回来?难道你要放过那些曾经伤害过你的人!?” 一丝丝黑气从他的身上弥漫出来,在空中袅袅盘旋,犹如妖魔鬼魅。 陆清舟揉了揉眼睛,再次睁眼,确认自己没有看错…… 许子玄这小子竟然也走火入魔了! “师尊,你若忘了复仇,弟子便替你出手……”许子玄似乎完全不知自己身处险境,絮絮念叨着,“虽然那个狡猾的司空舜失踪了,但徒儿一定会找到他的下落,手刃仇人,杀了他为师尊报仇!” 许子玄猛地一拍地面,暖泉里的水被他这一掌震得飞溅四起,又如细雨般落下,泼了许子玄一头一脸一身,将他彻底湿透。 晶莹剔透的水珠顺着他的发丝,滴答滴答地滴落,许子玄的肩膀微微颤抖,显得几分楚楚可怜。 “呵……杀光他们,师尊你亲自来杀我可好?徒儿好想你……” “……”陆清舟的长须轻轻摆动,放大的黑瞳中折射着寒冷的光芒。 想他? 这孽徒是不是忘记自己做过什么欺师灭祖的事了?何必独自在这院落中装出一副戚戚哀哀的样子? 还有,司空舜失踪了? 是仇家太多,终于把那个可恶的魔尊大卸八块、五马分尸了?还是…… 陆清舟一时有些走神,忽听许子玄大喝了一声:“谁!?” 觉察到屋内有动静,许子玄立即起身,走进了屋子,浑身发出一股逼人威压:“谁在那里?!” 陆清舟的心怦怦直跳,可他一身光亮的白毛,在黑暗里反而十分显眼,根本无处可躲。 “是你?”许子玄一进门便看见蜷缩在黑暗角落里的那团雪白团子,浑身的凌冽之气顿时烟消云散。 “你怎么会在这儿?”他上前一步,向陆清舟伸出了手,“是你的主人让你来打探的?” 眼看许子玄那贼手就要摸到自己的脑袋,陆清舟下意识地挥动爪子,毫不客气地给了许子玄一巴掌。 尖利的爪子刮着雪白如玉的手背,若许子玄是个凡人,此时怕是要鲜血淋漓。 许子玄没想到猫儿会对自己有如此巨大的敌意,他微微一怔,却见那猫儿看向自己的目光之中,掺杂着复杂的神色。 那神色,像极了当年师尊离开归元宗时看向自己的眼神,似是厌恶,又似是憎恨,好像还有一点失望…… 许子玄情不自禁地再次伸出手,想要去触摸这只有着熟悉眼神的猫儿,完全忘了先前被猫儿狠狠挠了一爪子的教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