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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时候的师尊,心里该有多疼啊,可是还要装作冷酷无情的样子。 闻渊丧气的想,师尊遇到他,救起他,真是倒了八辈子霉。 而且折卿他向天道起誓了啊……古往今来,这些能被天道听到的誓言背后都必定付出了巨大的代价。 可他居然以自己的半生修为做代价。 修为几乎相当于修仙之人的半条性命,无数人为了提升修为几乎不惜一切。折卿在仙界的境界本事绝对是数一数二的,他也曾声名赫赫,被人敬仰,就为了这么一个徒弟,他把那么重要的可以自保的东西说舍弃就舍弃了,没有丝毫的犹豫,没有哪怕一点点的不舍。 在他心中,徒弟的命跟这修为简直不堪一提。 闻渊闭上眼睛,他感到久违的泪水湿湿热热的眼眶中滚动,他扬起头,拼命忍着,不让那泪水就这么流下来。 他一直都知道,折卿其实好温柔,他原来一直对自己这么这么好……师尊是全天下对他最好的人,他才不舍得杀他,才不是像他看到的那样想去要他的命。 他的师尊,一直再以自己的方式保护着他啊! 那师尊……亲手刺他一剑的时候自己的心里该有多疼呢?他要用多大的自制力才能稳的住剑呢?闻渊换位想了一下,现在折卿是他最重要的人,如果他要用亲手伤害他才可以暂时保得住他的性命的方法,他自己可以做到师尊那样吗?闻渊简直不敢想象。 他望着无边无际湛蓝的天空,师尊就是这样许下誓言的,那时候的师尊甚至还带着微笑,他划破手腕以血为祭的时候甚至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眼睁睁看着自己半生修为就这么一点一点的从自己身体里流逝,师尊可曾有后悔过? 没有的,他为了自己什么都可以做。 哪怕从最开始,二人的相遇,闻渊的命都是他救起的。 师尊啊……你到底是如何装的铁石心肠、如何逼自己面无喜悲的说出要与徒弟恩断义绝的话呢? 你难道,就不会痛吗? 两滴清泪从闻渊的眼角滑落,他再也忍受不住,哽咽道:“师尊……” “折卿……你为什么要对我付出这么多……为什么不告诉我。” “你当时这么做的时候,真的不知道我会恨你吗?还是说……你甘之如饴。” 最终是他恨上了折卿,这一恨就是整整三百年。 在魇域那些黯淡无光的日子,闻渊常常提醒自己,不能死,一定不能死,要变的强大,有朝一日一定要打败仙界那群道貌岸然的东西,然后把他的师尊抓回来,报复□□,好好泄愤,已报他三百年的执念未消。 最后他确实实现了。 如今的师尊在他这个魔界尊主面前简直脆弱的不堪一击,他不消几下就能将他制服,他想折磨他就可以随意的把折卿关进地牢不闻不问,他不高兴了就可以给他带上一条玄铁链,把他像一个禁脔一样锁在床上。 现在的折卿是处在弱势那方的,昔日师徒二人的地位现如今完全颠倒了,折卿被他玩弄在掌心,他再也逃不掉了,他终于被他狠狠欺负了,并且再也不能反抗他。 可是师尊却一个字也没有对他说当年的事,甚至他委屈了,也始终默默的受着。 闻渊自责心痛的无以复加,瞧瞧他都做了多少混蛋事…… 可是折卿却还是像往常那般待他好,他刚刚被闻渊囚在魇域的时候,说的最多的话居然是对不住。 可究竟是谁对不起谁呢? 那个时候刚刚折磨完折卿,闻渊记得他好虚弱,记得魔界的医官给他诊治的时候说他身子很弱,体虚亏空。 他当时还好奇,甚至还讽刺的想过,师尊毫不留情的杀人可以做到,怎么却不会照顾自己呢?如今却全都有了答案,他没了修为,就相当于没了保护壳,日复一日身体才会每况愈下。 闻渊浑身颤抖,巨大的伤感和悔意充斥着他,他如今的样子要是被那些魔族下属看到了必定要背地里好好嘲笑他:堂堂魔尊,怎么在幻境哭成了这个鬼样子。 他望着抚微剑在天边留下的残影,这个时候才想到幻境里的折卿已经前往堕仙台了。 他用力的抹了一下眼睛,这才挪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身体,召出赤霄剑赶紧追了上去。 折卿御剑太快了,闻渊看着面前不断缩小的身影又一次加快了速度,这才能堪堪跟紧他。 慢慢的,远处湛蓝的天空渐渐变得乌云密布,不时的闪电穿过云层发出刺目的光芒。 闻渊通过层层迷雾看到了堕仙台阵法中央被层层捆缚着的自己。 时隔三百年再一次看到自己当初凄惨落魄的样子,闻渊并没有想象中的百感交集抑或是义愤填膺,相反他却内心一片平静,仿佛真的是一个局外人一般去旁观这一切。 他心中却一直牵挂着折卿。 闻渊紧紧盯着折卿的动作,昨日重现,当年的地狱般的场景再一次在眼前重演。 他听着曾经梦回间噩梦般的话语再一次真真实实的从折卿嘴里说出,他的声音清澈含着冷意,掷地有声不容置疑:“你我师徒从今日起,恩断义绝。” 没想到此时的闻渊听完却笑了,他甚至笑出了声,只是那笑声中有些真真切切的悲凉。 闻渊走到折卿身边,三百年后的他站在三百年前的师尊身边,二人一起凝视着以前的闻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