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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驸马,真皇后 第79节

    贺顾并不傻,一旦意识到了三殿下就是长公主这个事实,很多事情的缘由、结合上辈子的经历,便能大概猜个七七八八,至于之前为什么一点也没发觉——

    大概是当局者迷吧。

    他的确不用再去宗山找“瑜儿jiejie”、确认她是生是死、为她扶灵回京了。

    ……毕竟是自始至终都不存在的一个人,又哪里谈得上什么生死呢?

    ……他知道三殿下必然也有苦衷,他知道三殿下秉性温雅淳厚,他定然也有难言之隐、他定然也是身不由己、他定然也不想欺瞒于他,贺顾知道自己不应该怪他,可是……

    可是他真的做不到。

    他做不到那样轻轻松松、一笑而过,说那就算了,没关系,不过是个误会,大丈夫何患无妻,我再娶一个就是了。

    贺顾做不到。

    他又怎么能做到?

    没有人知道“长公主”对他来说意味着什么,没有人知道“瑜儿jiejie”对他来说意味着什么,自他重生后,长街上那惊鸿一瞥,贺顾便把自己以后人生的每一页,都写上了她的名字。

    可是现在却要告诉他这都是一场误会,根本没这个人。

    ……叫他怎么接受?

    ……可他又能因此怪罪于三殿下吗?

    他是皇帝的亲儿子,甚至这辈子太子没了贺顾扶持、皇位还不知道坐不坐的稳,三殿下还有可能和那个梦里一样成为以后的九五至尊……自己有什么资格、又怎么敢怪罪他?

    何况……他也是有难言之隐,不得已而为之。

    就算他真的怪罪于三殿下,又能怎么叫他给自己赔罪?况且如今赔罪又有什么用?

    难道他要像个泼妇一样、哭着闹着,骂他是狗东西,骂他骗了自己的感情,叫他去死?

    他又怎能忍心,要三殿下去死,如今真相大白,三殿下毕竟是那个他曾经牵肠挂肚、魂牵梦萦的“瑜儿jiejie”,便是怨他、恼他、可贺顾却也还是狠不下心说这样的气话的。

    他不得不承认,就算“瑜儿jiejie”变成了一个男人,似乎也比“瑜儿jiejie”在宗山,被一群马匪强jian劫掠、死无全尸要强的多,若真那样……

    他一定会发疯的。

    贺顾无法责怪三殿下,却又无法不怨他,不气恼,无法释然,无法不生一点怨怼,此时此刻,他甚至不知道该以何种面貌、什么态度面对他,他简直心乱如麻。

    往日浑然不觉,现在尽皆知晓了,他那副情窦初开、幼稚、可笑的模样,原来都落进了三殿下的眼里,叫他看了个一清二楚……

    三殿下的心中都在想什么?

    ……是不是觉得他幼稚、可笑、被一个假的身份、不存在的人迷得团团转、头晕目眩、连自己姓什么都忘了,很好笑吧?

    为了“瑜儿jiejie”,他还不管不顾的从宫宴上跑出来,牵着一匹马就要往宗山跑,做出这样头脑发昏的蠢事,害的三殿下也要跟着追出来,又平白给三殿下和承微他们添了麻烦……

    就算三殿下心中没那些想法,可贺顾自己都无法去回忆当时他在“瑜儿jiejie”面前,是怎样一副模样,他做的蠢事又有多幼稚、有多惹人发笑。

    且就算别人不知道,他自己心中却再清楚不过——

    你是个未经事的愣头青吗?

    你贺顾可是个活了两辈子的人了。

    你知不知羞?

    可不可笑?

    如此诸般种种,回首一看,简直无地自容。他既难堪,又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三殿下——

    如今他该把三殿下当成什么?

    变换了性别的妻子、他要和他一笑泯恩仇,以后重新做知己、做兄弟?

    还是仍然一门心思把他当主君、再次像是上辈子cao心太子的皇位那样,换个人再重新cao心一回?

    ……有劲吗?

    贺顾越想越觉得心头一片茫然,眼眶有些模糊,然而正在此刻,手却被人一把拉了过去,握进了另一个人宽阔温暖的掌心里——

    贺顾一怔,低头去看,却发现三殿下竟然端了水盆到床前,坐在他身边,一言不发的拧干了浸过热水的帕子,细细的给他擦起了手来。

    贺顾意识到他在做什么,立刻愣住了,回过神来就把手往回抽——

    ……这人好歹也是堂堂皇子,叫他伺候自己擦手收拾,贺顾自觉可实在消受不起。

    然而不知是贺顾今日在雪地里闹腾了一晚上累的,还是宫宴上只扒拉了两口饿的,又或者根本就是他一碰见了这个人就没力气,这种看似诡异,但又其实的确如此的诡异理由——

    贺顾那只手仍然是被裴昭珩紧紧攥着,一点没拽回来。

    拽不回来,贺顾还想拽,抬眸便望见了裴昭珩自始至终都垂着的、纤长浓密的眼睫——

    他似乎完全没介意贺顾使得这点小力气,也没把贺顾那点无声的怨气和抗议放在心中,只是专心致志的擦着贺顾的手。

    这幅垂着眸、淡漠的、一言不发的模样,几乎是瞬时就叫贺顾想到了“长公主”,他不由得看得呆怔出了神。

    这一出神,裴昭珩便顺利擦完了贺顾的两只爪子,蹲下了身,看那架势是要脱他鞋袜,贺顾一时不防,猛然回神便大惊失色,他要把脚往回缩,脚丫子却被三殿下一把抓住了,裴昭珩终于抬起了眸子,那双桃花眼注视着他,蹙眉道:“你鞋袜漏了雪,脚这么凉,不擦怎么休息,躲什么?”

    贺顾看着他这幅模样,那颗原本还十分茫然的心,忽然一下子就来了火气,他闷声道:“我哪受得起殿下给我擦脚,殿下别折我的寿了,我自己进水洗一遍就好。”

    语罢就要把脚丫子往还在冒热气的水盆里伸,谁知却被裴昭珩眼疾手快的又一把抓住了。

    裴昭珩疾声道:“你脚方才在雪地里冻的僵了,立时便往热水里放,不想要了?”

    贺顾微微一怔,这才想起来的确如此,人冻僵了的地方是不能即刻过热水的、否则冻僵了的血没流转过来,忽然过热水,一个不好就得刺激的瘫了,他今日脑袋确实是发了昏,竟然这都不记得了……

    见他吃瘪,裴昭珩也不多言,只是拉着他的脚丫子继续细细擦了一遍。

    他虽然面上没什么神色,手上动作却仍然是轻柔、甚至小心翼翼的。

    说来也怪,浸过热水的帕子都没叫贺顾的觉得怎么样,可脚丫子却清晰的感觉到了三殿下掌心的温度,人的体温便是再高也热不到哪儿去,可贺顾却觉得简直像是被烫到了——

    他想起了那日宫中荷花池边,“瑜儿jiejie”也是这般……这般给他擦脚……

    “瑜儿jiejie”……或者说是三殿下……他的确骗了自己,可贺顾却忽然发现,无论是哪个身份,三殿下始终是这样温柔、耐心的对待他……

    ……他骗了自己,却又没骗自己。

    贺顾越发心乱如麻,今晚发生的一切,实在超乎了贺顾的想象力,身份真相大白后,他对三殿下的情感的复杂程度,也几乎超乎了贺小侯爷简单大脑能处理的极限……

    裴昭珩已经给贺顾擦洗干净,又自己稍作简单清理,转身打开房门将水倒在了院子里,这才回来。

    这屋子只有一张床,今晚上要歇息,他俩便只能同榻而眠,贺顾已经坐在了床边,他心中正不知道该怎么度过这不得不同榻而眠的一夜,却见裴昭珩坐在了进门的窗子底下一张长椅上,不过来了。

    贺顾微微一怔。

    裴昭珩拿起灯台,似乎准备吹灭了,只是感觉到贺顾再看自己,他动作顿了顿,转头看着贺顾,淡淡道:“歇吧,明日早起回去。”

    贺顾沉默了一会,道:“……你在那怎么歇。”

    裴昭珩道:“我坐着便可。”

    贺顾见他这幅模样,心中那按捺许久的火气便又上来了,且这次越烧越旺,消都消不下去——

    “殿下……你就没什么要跟我说的吗?”

    “……”

    说什么?

    贺顾没有明言,二人却都心知肚明。

    窗外北风呼啸,房里一片静默。

    良久,裴昭珩修长的脖颈上喉结滚了滚,他低声道:“抱歉……子环。”

    虽然只是短短四个字,贺顾却听得红了眼眶,房里只点着一盏灯,光线昏暗,他的目光却死死的盯着裴昭珩的脸,声音听起来有些发闷。

    他的鼻音太重了,让人想忽视都不行。

    “只是一个抱歉……就完了?”

    贺顾几乎是咬牙切齿,一字一顿。

    “姓裴的……”

    “你可以这样从容,你可以这样若无其事,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你就觉得我他娘的也能……是不是?”

    裴昭珩呼吸微微急促了一些。

    半晌,他才闭了闭目,道:“子环,我没有这么想……”

    然而他话音未落,便被贺顾打断了。

    “你姓裴……你是皇帝的种……就了不起是不是?就可以随便把我耍着玩?你看我像条狗一样被逗得团团转,还以为自己捡了天大的便宜,还偷着乐,美得像个傻子一样……你是不是觉得很可笑?”

    贺顾说到后面,虽然是在骂人,那哭腔却已经明显的不能再明显了。

    “……你骗了我这么久,骗的我这么狠,就这样完事了?就这样揭过了?”

    裴昭珩的嗓子眼干涩的几乎说不出话来。

    贺顾吸了吸鼻子,忽然没头没尾的说了一句:“……你过来。”

    裴昭珩脚步顿了顿,却还是依言放下灯台走到了床边,他唇颤了颤,道:“子环……你想要什么……我可以补偿给你……”

    贺顾却只是冷笑了一声、并没有回答。

    他动作快如闪电,忽然一把拉过裴昭珩的胳膊,将他拽到了床上,翻了个身压在他身上,抬手就去扯裴昭珩那系的整整齐齐、严严实实的衣襟。

    裴昭珩也完全没料到贺顾会忽然来这么一出,更加没猜到他要干什么。

    没几个呼吸功夫,贺顾已经把他衣衫剥到了肩颈处,露出了男人那宽阔、线条流畅的肩臂、肌rou饱满的胸膛,裴昭珩的肤色冷白如玉,望之愈发叫人目眩神迷,贺顾看着他这幅身板,低声道:“殿下都在骗我对不对?你根本不畏寒,你的身子好着呢,对不对?”

    裴昭珩的喉结滚了滚,侧过了目光,闭上了眼睛。

    “……抱歉。”

    然而裴昭珩话音刚落,瞳孔便微微一缩,颈部忽然传来一阵刺痛,他垂眸去看,便看见贺顾不知何时低下了脑袋,少年目色恼恨的、无声抬眸看着他,他张着嘴,尖利的牙齿就在裴昭珩的颈侧——

    一个人最脆弱的位置。

    此刻只要贺顾一个用力,便能要了裴昭珩的命。

    贺顾也确实用力了,少年人牙口好,只是齿下微微一紧,三殿下那本就白皙的脖颈便渗出了几丝血痕。

    但裴昭珩垂眸看着他,却并没有反应,更不曾阻拦,他只是这样一言不发、一动不动的看着贺顾,任他放肆、任他威胁着他的生命。

    贺顾看着那双淡漠的桃花眼,终于还是没有咬下去。

    这双眼睛太过熟悉。

    三殿下的眼神,一如当初,出他们在长街上初遇时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