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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雨挑了眉,正要回她一句,身边的丫鬟跌跌撞撞推了门进来。时雨眉头一皱,才要说她,那丫鬟已然白着脸说:县君,国公爷国公爷回来了! 时雨霍然起身,连带着袖子扫落了手边茶具,砰得一声,在脚边溅得开了花,沾湿了裙边。 丫鬟的话才说完,便有人大步踏进来。 时雨下意识往后退了半步,又顿住了步子,抬起头去看着那高大的男人。 他本不过而立,还能算是在青年时代的末端,容色与权柄却并有,这才成了京中小娘子们最想嫁的男人。 大半年的时间,在他身上再刻了一身风霜,却无损容光。他发间还有未曾化了的雪花,一身黑衣沉沉坠着血水,倒像是雪中踏出来的妖精,好看得惊心动魄。 乔停歌早已匆匆避到屏风后头,可却还是透过一角,看到外头影影绰绰的动静。 时雨怎么也没想到,再见傅嘉木,他会是这个尊容。 她嘴唇动了动,才要说话,傅嘉木冷冰冰的手已然抚上她温暖的面颊,叹息般道:我回来了。 时雨僵直了背脊,傅嘉木却阖上了眼,整个人忽地往前倒来。 时雨哪里扶得住这样一个成年男人,险些被带得跌倒,唤了三四个人来,才勉勉强强扶住傅嘉木。 她命人把傅嘉木抬到后头的床上,又吩咐去请苏子叶过来,一团忙乱,回了神才晓得叫那老嬷嬷去和老太太说一声,只是不许她说傅嘉木的伤,生怕老太太知道了也要出事。 可这边大大小小的动静,又怎么瞒得过敬慈堂,老太太一听,就急得昏过去。 时雨知道了,又不免再急一回,好在申姨娘那边日日夜夜都有两三个大夫候着,倒是不怕府上的大夫不够用了。 她遣人去叫程姨娘照顾老太太那边,回过神来,才看到自己满手,都是已然干涸的血迹。 她不过扶了傅嘉木一把,就沾上这么多血,事态严重,可见一斑。 她深吸了一口气,吩咐人进来打扫血迹,丫鬟又倒了暖融融的参茶出来,她端起茶杯,才发觉自己的手在微微颤抖。 乔停歌倒是被短暂遗忘了。 她在屏风后,却看到时雨脸上掩不住的忧色,便忽地皱眉,有些替自己那傻傻的大堂哥忧心起来了。 第46章 延和二十年,朝廷接连打了胜仗,嘉陵关一役,历时半年,主将嫉妒生死未明,先后折损兵将五万人,终于啃下了这块硬骨头。 在那处暗中活动的扶余人,被领兵部尚书衔的英国公端了老巢,缴纳粮草武器无数。龙颜大悦,然而以国公之尊,却是封无可封,有相机行事者,冒大不韪,提出了封王之说本朝前前后后一共封过两位异姓王,无一不是战功赫赫,为北拓疆界,南平叛乱,从某一些层次上来说,英国公,倒不是当不得。 可他过了今年,才堪堪而立,这样重的头衔,给了一个年轻人,那些老臣如何能没有微词?何况傅嘉木为人狷狂,得罪者不知几何,他若封王,以他睚眦必报的性子,那些人如何自处?如此,更惹非议。 身处风暴中心的傅嘉木,却是闲赋在家,安安心心地养着他的伤。 时雨去见过老太太,又看了将要生产的申姨娘,才往他的院子里去。 傅嘉木的院子虽大,人手却是府上最少的,丫鬟婆子小厮们,等闲不往国公爷身前凑,时雨一路走来,连个通传的人竟都没有。她却也习以为常了。 她叩门几下,却无人应声。时雨脸上原有怒容,这会儿便不记得要妥帖谨慎,推门而入。 却恰恰看到傅嘉木正垂了眼,上身的袍子松松垮垮的,他正低头给自己的胳膊换药。中衣雪白,可他身上的肌肤只有更白的,莹莹如玉,锁骨也笔直纤细。 时雨一时怔在了门口。 傅嘉木抬头看了她一眼,他在军中,不讲究惯了,竟也不甚在意,甚至还皱眉催促她说:我左右不好使劲你来帮个手。 时雨只好走过去,眼光在他身上一触即收,便老老实实地盯着他的胳膊看,手指绕过他的胳膊,轻轻松松地扎好了布条。傅嘉木这才神色淡淡地穿好了衣裳。 今天,怎么苏大夫不在?时雨咬着嘴唇,难得有些尴尬。 倒是傅嘉木笑了,说:他叫人借去了,我便自己换药这有什么好臊的?这话颇有些离经叛道,可他说来好似理所当然,时雨也不再去想。 傅嘉木走到桌前看邸报,书房里的书信凌乱摊了满桌,也不见他收拾。他道:军营里头也常有来帮忙的女郎中,要是都像你这样扭扭捏捏,那就害了人命了。 时雨便笑了一声,傅嘉木昏迷的几日,她虽不是贴身伺候,也差不多是守在床前,倒是很佩服他能挺下来。 傅嘉木打了个岔,见她虽然笑了,神色却还有些阴霾,倒是挑眉,打趣道:谁惹了你? 时雨一时不查,此时才觉得不妙。她收敛了神色,笑一笑,道:不过是老太太脾气大呢。 傅嘉木便把视线转向了桌上的书信,伸出手挑挑捡捡一番,拈了封信丢给她,读。 他的伤势太重,大夫不许他劳神,可如今朝中风起云涌的,门客故旧一批一批地上门来,连时雨给他读信的这么一会儿,都算得是清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