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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坐定,一个小太监便双手捧着戏折子送到了太子面前,太子点了一出《麻姑拜寿》并着两处太子妃素来喜欢的戏,这边便开唱了。 《麻姑拜寿》这一出,云彦芷向来是看厌了,况且宫中的戏,只求不出错,更别提有什么新意了。 上京人素来喜欢听戏,况且这又是在宫中,众人们倒也不敢交头接耳的,一个个正襟危坐。只前面男宾那处,云彦芷眼见着一个男子,把手指搭在圈椅的扶手上,瞧着坐的极直,而那手指却略略流露出些他的不耐烦,在那扶手上敲打着。 云彦芷瞧那人的衣饰,果不其然,的确是明靖珩。 这人前世的时候就最厌烦听戏,在宫中不得已坐着听了这么久,恐怕早就不耐烦了。 太子点的戏很快就唱完了,离宴席还有一段时间。太子笑着将戏本子递给了身边的太子妃,而太子妃刘氏面上虽挂着笑,却瞧不出有多欢喜。 太子妃又选了两出戏,那边太子却是笑着同她道:本宫倒是不知,你最近竟是喜欢上这种文戏了? 太子妃只是道:人的喜好总是会变的,臣妾也不例外。 太子的笑意,顿时便凝在了脸上。 明靖珩见这两人间状态不对,忙说了个笑话蒙混过去了。这边戏正好开唱了,虽然不至于敲敲打打的,倒也算是热闹。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两章在铺垫,下一章就要重大转折,要甜了。 第157章 意难平 陈沁雪一向喜欢听戏,这戏恰好是出她未曾听过的,便竖起耳朵仔细听了起来。 台上的戏子甩着袖子,唱腔如珠玉般,却含着显而易见的哀伤,明靖珩却是低着头,手指摩挲着自己的衣袖,静静想着朝堂上的事。 如今的局势愈发紧张,太子一系多半是自己这般手握兵权的武将。这段时间以来,皇上对太子亦是越发戒备起来了。 当今皇上最喜欢的便是制衡,如今太子实力过强,心中不知会有什么盘算。从前太子不过实力尔尔的时候,皇上就更喜欢同他性格长相相似的四皇子;而如今四皇子势弱,太子过强,只怕早晚会想出什么法子来打压他们这一系的。 明靖珩看了一眼坐在他斜前方的太子,虽然面上带着笑,似是在听戏,但眼神明明在想旁的事情。 这个人从小比他老jian巨猾太多,大约也早就想透这一层了吧。 他的指甲一直摩挲着袖口。因着要进宫,这一日他穿的稍微庄重了些。袖口处绣着流云纹。他想事情的时候,总有那么一个扣东西的习惯。 果不其然,靛色的丝弦已经被他摩挲的有些发毛,流云舒卷的纹样变得模糊不清。 大约是要修补一下了吧,他不懂针线,但直觉却认为这并不算什么大事。 台上的戏子依旧自顾自的唱着,他听了两句,只觉得不像是听惯的京城话唱的,倒像是南边的口音,吴侬软语,听着曲调是悲切的,然而,仔细一听,却不知在唱什么。 这袖子是不是拿火稍微烤一烤就好?他记得从前小的时候,曾见到丫鬟用火燎衣裳上的线头,只轻轻一下,线便收成了一个细小的结。 他一边浑浑噩噩的想着不相干的事情,一边听着台上的戏,周围一片安静,突然,那样一句唱词就这般恍恍惚惚的闯进他的耳朵里。 叹人间,美中不足今方信:纵然是齐眉举案,到底意难平。1 他在西北的时候,曾在战场上中过流矢,他那时候刚刚手刃掉身旁的一个鞑靼士兵,那支箭便突如其来的直直射在他后背上,力道之大,几乎击碎他的肋骨。 他本以为自己能够坚持住撤退到稍微安全点的地方,然而,只那么一刻,他突然便仿若被捏住七寸的蛇一般,连平日用惯的枪都重若千钧。 而如今,这句唱词却突然给他一种彷若再次被捉住七寸一般的感觉,恰恰射在他的旧伤处,把他所压抑的,所隐藏的,所故意忽略掉的那些东西,全都如临死前的血气般翻涌了起来。 当时在战场上,他被冲杀过来的谢知颐所救,回到大营后,他昏死过去,大夫拔箭前的最后一刻,他竟是突然想到了她的脸。 他当时自暴自弃的想,若是自己死了,她会不会难过一下? 大约,还是不会的吧,毕竟她从未在意过自己的丈夫是谁。她待他一向恭敬又客气,甚至可以说是敬他如宾的。 他们之间,好像他永远是那个要主动向前跨一步的人,她却总是佁然不动,好像对他的一切都不关心一般。他早朝去了,她便早早为他打点好一切。他母亲病了,她便衣不解带的照顾。甚至,他偶尔的夜不归宿,她都淡淡的吩咐下人把醒酒汤准备好,还拨了丫鬟去伺候他沐浴。旁人都说他娶了个贤妻,不妒不争,上下一切都打点的妥妥当当。 而他却是明白的,她能够做的这么完美,不过是因为心里没他,不管她的丈夫是谁,她都会做的尽善尽美。 因为不爱,所以根本不会在乎。 从死亡边上被拉回来之后,他忽然对她便看淡了。当时他有大把大把的让他焦头烂额的事情,主将不知生死,那一场仗因着哀兵必胜,他们是赢了,可是接下来散乱的军心,不利的局势,甚至还有朝廷那边的波动,都需要他来处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