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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攸宁垂目,作抽泣状。 燕昇对她这样也是无力,皱眉道:“不如将那马奴打杀了了事,也绝了你这个念头!” 他说完,举步朝外走了几步,张口唤:“燕愁。” 立在明锦堂外廊檐下的青年燕愁还没迈入门槛,只看到跪在地上的二娘子痛哭流涕地伸出双臂紧紧搂住了国公大人的双腿:“爹爹不要!不要伤害他……” 燕昇试图拔出自己的脚,但竟被这个柔若无骨的女儿抱得很紧,阿胭是真的使出了全力在与他对抗,正因为如此,燕昇的心里愈发不能接受:“阿胭!你这是做什么!” 他既惊且怒,但他也不可避免,为燕攸宁心痛。 燕攸宁摇头:“女儿与洲郎,是两情相悦,真心相爱,望爹爹你成全。” 燕昇震惊不已,后脑因为这句话一阵阵地发昏。 不待他有所反应,燕攸宁缓慢地松开燕昇的大腿,跪在地上,哽咽流泪说道:“爹,女儿自幼,便不受娘亲喜爱,小时候不懂事,总是觉得相比阿胭,姊姊得到了太多太多,而阿胭呢,除了是爹爹你的女儿外,没有人喜欢我,我羡慕姊姊拥有的一切,看着大家都喜爱她、宠她,阿胭梦里也在想,如果我也能像姊姊那样有爹娘的宠爱,别说是做夏国公府嫡生的女儿了,就算是投胎贩夫走卒之家,我也欢喜。” 这都是真实的心境,一点一点剖来说,情真意切到令人震惊。 燕昇承认他做得确实不够,忽视了阿胭太多,她小时候没有人教,后来犯下错误应该也是情有可原。 他嘴上没有说话,心中却沉默地一声叹息。 “爹爹容谅,阿胭被罚到马场之后,才终于醒悟了。姊姊的东西是阿胭这一辈子无论如何也求不来的东西,因为阿胭不配。” 在燕昇震惊心疼的目光凝视之中,燕攸宁的脸上露出凄然之色,接着说下去。 “因此,阿胭决计不会再求那些了。在马场的这两年,我养了一只羊,驯了一匹马,我救了一个马奴,他就是霍西洲。” 燕昇发现,只有说到霍西洲,那个卑贱的马奴的时候,女儿阿胭的脸上会浮现出一种奇异的神采,令他恍惚竟仿佛看见了当年夫人还是待字闺中的少女时,每一次看到自己的那种羞怯和快乐的脸色。 阿胭居然和夫人的那张脸重合了起来,近乎完全变作了一人。 燕昇知道那是幻觉,凝定心神,眨了眨眼睛,才将那种奇异的幻象逼退。 “霍西洲刚来的时候,他浑身都是伤,就快要死了。伤害他的人打断了他的肋骨,刺穿了他的腹部,阿胭心里想,这世上怎么还会有这样苦命的人呢,这么可怜,比我更加无依无靠,可见老天对阿胭还是不错的,至少我还有吃有喝有穿,没有人要杀我。” 这是她当时真实的想法。 卫采苹将她推进冰湖没有杀死她,而是令她不再能受孕以后,就放过她了,华服事件,也仅仅是将她赶出家门。大约她因为不能生育这件事,威胁不到燕夜紫了,所以没必要冒着更大的风险去下死手。只是卫氏大概人算不如天算,这一切最终还是报应在了燕夜紫身上。 “爹,我知道自己很不该,爹爹让阿胭回家,也是为阿胭另作了很好的安排,阿胭本来也不想辜负爹爹美意,但是,阿胭真的不想求了,荣华富贵,功名利禄,我什么也不想要,只想与洲郎相好。我觉得,女子这一生,嫁对一个人,是何其重要的事,洲郎他待我很好,而且我也相信,他会长长久久地待我好的。” 燕昇不置可否,从鼻中冷冷哼出一声气。 那姓霍的马奴是何等身份,敢不待国公府的娘子好? 如今他是惦记阿胭的国公府娘子的身份罢了,如真有一日,他借着裙带关系高飞,三妻四妾还不是常有之事。像这种出身于草根身份低贱的卑劣男人,内心当中有多龌龊不堪,难道他还不清楚? 阿胭只是受人蒙蔽而已。 他想严厉地呵斥她一顿,好打消她这个念头,可不知怎的,当他俯首垂目时,却只见女儿柔弱地跪在地上,一双噙了水雾的明眸楚楚可怜至极,瞬也不瞬地凝望着自己,燕昇心头的那股异样之火顿时消了下去。对这样的女儿,他实不忍心苛责半分。 他语重心长地道:“阿胭,你要明白,你乃我夏国公府娘子,你的身份,与他实在有别,纵然他将来能混得一个七八品的官衔又能如何,出身于贫门,这便是他身上永远洗不去的最大的污点。” 顿了顿,他又道:“这些时日,东淄王李苌便要入长安,太后为了他的婚事也是煞费周折,如今正已暗中选定了阿墨。我有意,将你与阿墨,一同嫁与东淄王。” 这应该也是夫人的意思。尽管她没明说,但多年夫妻,这点默契燕昇自忖还是有的。 燕攸宁坚决摇头:“不……” “阿胭!”燕昇沉了口气,“你要知道东淄王是何等身份。七皇子殿下不知所踪,陛下无子,东淄王殿下将来便是贵不可言,你如嫁了他,日后自然有享不尽之富贵。” 燕攸宁听他这话,就知道,燕昇还没有完全信任自己,还以为自己同过去一样把荣华看得比性命更重,贪慕权势到不择手段。呵呵,她是恋栈权力,可谁又要永远屈居人下,何况是,燕夜紫之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