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颐行和两个小宫女留下收拾完了檐下金砖,这才又挪到宝华殿去,刚走上中路,远远就见银朱和一个喇嘛打扮的僧人在廊庑底下说话。银朱拿他当菩萨似的,一面说话一面对合着双手。颐行还没走近,银朱恭敬朝那僧人拜了拜,然后那僧人便裹着偏衫,往西边围房去了。 颐行有些疑惑,走过去问:“这是哪儿来的大喇嘛呀?” 银朱欢欢喜喜道:“明儿有佛事,这位可是高僧,我在大殿里头遇上了,给您求了根平安棍儿。”说着献宝似的,把东西放进了颐行手心里。 颐行托着手掌看,什么平安棍儿,就是礼佛时候香炉旁边搁着的,寸来长的檀香木。 她捏起来看了看,“这个能保平安?” “能啊。”银朱本着贼不走空的心态,很肯定地告诉她,“那位大师冲它念了经,这就开过光啦。” 好吧,就算开过了光,那喇嘛的年纪看上去也不像高僧。颐行觉得银朱可能被骗了,但看在她一片好心的份儿上,还是把木棍塞进了袖子里。 四座大殿的竹帘要换,窗户纸也得换,及到全收拾完,大半天已经过去了。掌事的再三查看,觉得一切妥当了,才发话让她们回尚仪局。 众人列着队等琴姑姑来领人,可掌事太监却没让,只道:“你们先回去,琴儿留下说话。” 那声琴儿叫得意味深长,颐行起先没明白,后来才听银朱说,宫里大太监贼心不死,四处物色宫女做对食。琴姑姑八成是叫薛太监看上了,这才死乞白赖把人留下。 不过瞧琴姑姑驴脸子呱哒,应当是瞧不上薛太监的,但后面的事儿不由她们过问,一行人便照常回尚仪局了。 回来后也不早了,却还没到吃饭的点儿,做宫女的实则不像在家似的,有时候忙过了头,错过一顿就得饿肚子。 颐行难得空闲,坐在南窗底下纳鞋底,拽出一针来,肚子就跟着叫唤一下。 她叹了口气,转头看外面的天,天顶上云层流动,这个像酱牛rou,那个像酱肘子……说实话,她开始后悔昨儿夜里那么正派,坚决拥护宫规了。自己没钱,家里有钱啊,让夏太医找她额涅多好,两斤酱rou罢了,真花不了几两银子。 好容易延捱到了吃饭的时候,今儿吃冬瓜盅、拌菠菜、溜腐皮,再加一份糖醋面筋……那面筋看卖相,真像酱rou!颐行抬起筷子,忽然想起夏太医让她吃得清淡些,没办法,筷子拐了个弯儿,夹起一根菠菜,怏怏填进了嘴里。 等用过了晚饭,宫门差不多就该下钥了,这时候尚仪局没什么差事了,该回他坦的就回他坦,反正还有姑姑们私人的活计等着她们去干。 宫里近来兴起了鞋帮子上绣蓝白小碎花的势头,琴姑姑又是第一爱美的人,颐行只好点着油灯,在摇晃的灯影下,舞动她那不甚精湛的绣花技艺。 银朱从果品盒子里拈了个蜜饯,边吃边道:“我要是您,非得留根绣花针在鞋底上不可,叫她臭美。” 颐行抻着她的绣活儿打量,有点同情琴姑姑的不易,“我绣得那么难看她还穿,她是天底下头一个赏识我的人。” 话音才落,忽然“砰”地一声,他坦的门被推开了,外面闯进来几个凶神恶煞的精奇嬷嬷,叉腰子站在门前,两只眼睛狠狠在她们脸上转圈,说:“哪个是焦银朱?我们奉贵妃娘娘之命前来拿人,别愣着了,跟我们走一趟吧。” 第26章 (万岁爷您圣明。) 这是怎么话说的?颐行和银朱都傻了眼,不知道哪里触犯宫规,要被现拿去问罪。 此时吴尚仪得了风声,匆匆忙忙赶来,站在门外道:“老姐儿几个,给透个底吧,怎么大夜里过来拿人呢。” 这些精奇原都是老相识,究竟出了什么事儿,好歹事先知道情况才有对策。毕竟是尚仪局的人出了岔子,倘或事态严重生出牵连来,自己也脱不了干系。 可那些精奇嬷嬷也不是好相与的,虽说早前和吴尚仪在一起共过值,后来各为其主,不过点头的交情,面儿上敷衍敷衍也就完事了。 其中一位嬷嬷笑了笑,“尚仪在宫里这些年,竟是不知道各宫的规矩,贵主儿的示下,咱们只管承办,不敢私自打听泄露。兴许没什么了不得的,只是把人叫去问个话,过会子就让回来了,也说不定。” 精奇嬷嬷们打的一手好太极,三言两语的,就要把人领走。 颐行挡在头里,虽然知道没什么用,但她眼下真没有别的办法了,唯有好气儿哀告:“嬷嬷们,是不是哪里弄错了呢?银朱时时和我在一起,我敢下保,她绝没有做什么出格的事儿啊。” 然而精奇嬷嬷们哪里是能打商量的,两个膀大腰圆的出列,像拎小鸡仔儿似的,把银朱提溜了起来。另两个哼哈二将一样站在房门两掖,为首看着颇有威势的那位,斜瞟了颐行一眼,“哟”地一声,嗓门拖得又尖又长。 “您就是尚家的姑奶奶呀?惯常听说您是稳当人儿,可别搅和进这浑水里。您让让,永和宫带人,还没谁敢出头阻挠呢。咱们都是粗手大脚的婆子,万一哪里疏忽了,冒犯了您,那受苦的可是您自己。” 两个精奇拖住银朱就要往外走,颐行一慌,忙拽住了银朱的袖子,“好嬷嬷,我和她是焦不离孟的,要是她有什么错,我也得担一半儿。求您带我一起去吧,见了贵妃娘娘,我也好给银朱分辩分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