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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掉的人,毫无生气,被死寂一点点的覆盖,青灰色的面容,睁大的眼睛里满是恐惧,微微张开并伸出弯曲的手指,仿佛是在求救。 江央公主单手支颐,语气绵长,喟叹般地说:“但是,她真不该这样做,把自己害死了。” 陆危即刻道:“公主若是不忍,卑臣可令人将她另行发落。” 因为被公主目睹之故,陆危已经打算放过此人一命了。 “噢,并不是这一桩呀。”江央公主倏然抬起螓首,仰头看着面前清瘦颀长的青年宦官,方才还铁青冷面的要打杀了人去。 此刻在她的面前,却温顺的像是一条大狗。 什么火气都变成了静水深流。 “本宫只是想到了一件事。” “公主请说。”陆危想是关于如何处置这宫人的事情,体贴地迎合着江央公主的视线,在她面前屈膝半蹲了下来,换成了他来仰视着他的公主:“卑臣在听。” 很久之后,江央公主也许会想起这一幕。 她会格外的了然,这就是陆危。 这就是她面前的陆危。 江央公主此刻无暇想这些,她只是自顾自地问道:“母后究竟为了什么,而生下了本宫和宜章。” 陆危心底咯噔一下,也暗地里有所猜测过,能够令身为子女的两位殿下绝口不提,是不是皇后死于宫中的争斗。 毕竟,这红粉胭脂的战场,比起外面朝廷,也是毫不逊色的。 “自然是陛下与皇后娘娘伉俪情深,才会有了公主与五皇子。”陆危冠冕堂皇所说的,是所有人的普遍认知。 甚至皇帝也没有在立新后的打算,更是佐证了众人的猜测。 只不过情深不寿罢了。 “在母后去世之前,他们就不是很好了。”江央公主第一次说起了旧事,语气怅惘。 陆危心里一动,不惊不慌地补充道:“许是这世间的情爱之道,总要有些缺憾的,不过,的确是委屈了公主和五皇子。” “可是,如果是被自己的夫君杀死了呢?”江央公主一如既往的笑容恬淡,樱色的唇瓣依旧如春日樱花般美好。 她落在雪白墙壁上的影子,歪着头,秀颈如同被折断了一般,口吻幽凉:“这也是无伤大雅的缺憾吗?” 陆危顿时遍体生寒,张了张嘴,却失声无语。 第15章 夫妻 败亡 江央公主继续不休不止道:“如果,妻子也同样失信背叛了夫君呢?” “这样,妻子的心里是否有孩子呢,夫君是否还会在乎儿女呢,嗯?”她将如春火熠熠的目光落在陆危的脸上。 “公、公主,卑臣……” 陆危的脊背已然冷汗涔涔,他忽然荒唐又可笑的庆幸,自己选择了以这样的姿势面对公主。 否则,他一定会惊惶地双膝跪地吧。 “本宫见过的那个死人,”江央公主宛若冰冷苍白傀儡人一般,僵硬朝陆危转过脸来,幽幽地说:“是本宫的母后。” 江央公主并没有就此休止的意味,反而打算一吐为快。 即使眼前的内侍,对此时的她来说,根本算不上什么可以交心之人。 但至少,是一位不愿意让她目睹死亡的人。 是她所拥有的“卑臣”。 在三年前,宜章八岁的时候。 她是见过死人的,这个人,正是他们的母后。 被皇帝恩宠无边的女子,被天下女子艳羡着,被年轻的男子们倾慕着,可是,她死在了她九五之尊的夫君手中。 宜章和江央还是很爱寻母后睡在一起。 母后彼时的神色不大对劲,但还是如常将他们安抚了一时,将她和宜章安置在内殿睡着了。 半夜雷声阵阵,宜章突然醒了过来,做了噩梦,哭闹着要找他们的母后。 江央公主那时候,也娇气得很,磨蹭了半天,才起来带他去找母后。 然而,母后不仅没在身边,外面静悄悄的,什么声音都没有。 往日里守在一侧的宫人半点不见踪影。 “你只听秦家的,你还把自己当成秦家人,一直都是他们的耳目,朕给你的还不够吗? 谢淮真又没死,朕是不是该怀疑,你之所以会选择朕,又是为了何人呢,昔日,你为了权力而委身朕,今日,也为了权力而背叛了朕。 梓潼,你说,朕不该饶恕你的是不是,你食言了是不是?” 母后自始至终一言不发,宜章则等地不耐烦了,挣开了江央牵着他的手,冲上去撩开了垂帐。 映入眼帘的,是他们面色青灰的母后,双眼瞪大了,已然毫无生气。 皓白的玉腕就那么落在床榻边,已经没有了任何动作,柔软的身子尚且掩着绯色的华裳,乌发上的明珠未卸,远远看去如同小寐一般。 因为父皇曾经无数次夸赞过,她的皮肤如欺霜赛雪一般的洁白,穿艳色衣裳十分的好看。 长此以往,秦后着绯色衣,在皇城贵妇间蔚然成风,绯衣长裙簪了垂丝海棠,妩媚天成,宫中嫔妃也紧跟着趋之若鹜。 她承宠之时着了紫罗裙,入了帝王的青眼,步上金阶,族人也纷纷得到高官厚禄。 可就是这样尊贵的女人,死之时,原也不过是那般的狼狈。 女人睁大的美目中,带着无尽的绝望,眼角淌下最后一滴眼泪,就那么毫无生机的躺在塌上,脖子上,手腕上,甚至是脸上都出现了青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