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120. 冬季告竣，木川唯看见终点
酒店附近有一栋爬满藤蔓的老房子。 窗台曝露在今年冬天的风雪吹袭中，已经破损，似乎一碰就会分崩离析。用于放置盆栽的木台上，有一株蓊郁的植物，在灰泥墙的裂纹间茁壮成长着。 午夜时分，有线香的味道。 烟气穿过栏杆飘进来，实在是有点呛鼻。于是木川唯从梦中醒来，刚想开灯，通往外面的房门就打开了。 “小唯快起来，隔壁着火了。”是杰。 他披着外套焦急地喊她，显然一副才从梦中惊醒的模样，匆匆忙忙露面之后，又丢下一句：“我和奇犽去叫酒店的其他人，你先到楼下避难。” 看样子，隔壁的火势应该很大。 杰跑开之后，木川换好衣服，透过窗户向外望。那栋老房子表面枯黄的爬山虎纷纷被火焰包裹，整栋楼就像老式电灯泡一样，在瞬间加大焰峰，冒着烟雾和高温蒸汽。 有一股榻榻米被烤炙的气味。 “喂！你在做什么啊，让你赶紧出去没听见吗？”近在咫尺的少年音响起，对方拽住她的手腕，不由分说向外走去，“说不定马上就烧到这里来了，还在发呆，真是厉害。” 他把她扯到安全通道口，颐指气使地指着楼道：“听好了，你就顺着楼梯下去，然后在喷泉广场那边等我们。” 少年银色的发顶在窗外熊熊火光的照耀下，变成了金色。 “好。”木川收回视线，应了一声。 楼下已经聚集了不少群众，有人身上只披了一条毛毯，有人抱着电脑和手机，还有人拖着行李箱，总之全都以一副劫后余生的表情，仰着头去看那栋迸射火星的建筑物。 “你们说着火的原因是什么啊……” “还不是最近的迎春节，听说有人祭祀时没有熄灭火盆，线香顺着草堆点着了。” “我刚刚跑下来的时候，还听见对面有人在喊救命呢。” “那栋不是没住人吗？” “谁知道——” 消防员赶到现场时，现场一片sao动。很多烧焦的黑色木块掉下来，人群发出恐慌的叫声，火灾规模很大，连带着一排商业街都被牵连，当地救灾分团全部出动——不只如此，附近的消防团也来了，连警察都全体集合。 空中染成一片红，而且是混浊乌黑的暗红色，像是世界末日。木川抬起头，费解地看着老宅邸的窗台。 好像有人——趴在窗前，用手贴着玻璃。 她认真揉了揉眼睛，重新看着窗户，刚刚的人影又不见了。 “有人！有人烧起来了！！！” 突然轰地一声，远处似乎有巨物倒下，隐约传出尖叫与哭泣声等人声，听起来像痛苦的哀鸣。商业街倾倒下来，地面着火，昨日很多摊贩未收起来的煤油罐被点燃了。 转瞬之间，鲜红的火焰包裹着店内的几个人。艳丽的绯红火焰在皮肤上窜流、蔓延，人体轮廓在晃动的热气中变得蒙胧模糊，脸颊在疯狂的红色火焰中染成深红。 起初是小声地哀鸣。 接着，油脂劈里啪啦四散，几人痛苦不堪地滚来滚去。 其他人只能茫然呆立观看这一切，完全没想过要阻止或救助。虽说，他们对燃烧房屋内全身着火的人也无能为力。 木川下意识后退半步，接着冲进了世界末日的烈火里。 店面的玻璃应声而碎，有一个青年全身着火，在巨大的超日月光佛像前熊熊燃烧着。已经太迟了，但对方不作挣扎，似乎一点也不痛苦。 等她将对方搬出店外时，人已失去生命，只剩下一具有如燃烧不完全的木炭般的物体，医生将尸体搬上板车，运走了。 “嗤……你在做什么啊。”耳边忽然响起恶魔的声音。 木川的脸颊被烟雾熏上了好几道黑色，她不在意地抬手擦了擦：“本来想用「温度」解决的，但高温如果忽然降低会引发大规模的爆炸。可惜我不是水系魔法师。” “霍霍，这时候不说自己全知全能了？” “我想了一下，我的能力好像都是会加重火势的类型，所以没办法，虽然很残忍，但只能到此为止了。” 黑发少女的红眼睛倒映着消防水枪的影子，她好像前所未有的冷静，面无表情总结道：“这里已经没有我能帮上忙的地方了。” “此乃谎言，这次居然不当救世主了？” “你到底对我有什么错误认知啊。” “还是说这里的火灾让你想起什么了？” “才不是，爬。” “嗨嗨。” 听着混乱的救援铃，木川打算回到喷泉广场附近等杰和奇犽。她抬头又看了一眼宅邸的窗台，这次，好像心有灵犀般，窗口的玻璃忽而向外炸裂，玻璃碎片落了一地。 一团橘红色的东西掉出来，在空中打了个转，末端沾着些许火星。 “哦呀，真会挑时间。”恶魔感叹。 那东西正好掉在少女的怀里，热乎乎的，被稍稍烧焦了一点毛发，还发着抖。 ——是一只小狐狸。 * 声势浩大的火灾直到早晨才被完全扑灭。 木川坐在喷泉池的瓷砖上，手边还摆着一些绷带和药品。动物的毛发摸起来有一种极为细腻的感觉，甚至还有股皮肤被扎刺的错觉，空气中漂浮着蔺草香，和榻榻米一样的气味。 缠着绷带的手指摸了摸动物的下巴。 “嘤嘤。”小小的一团没有动弹。 “居然是嘤嘤怪吗……”恶魔很嫌弃地从少女的肩头冒出来，跳到她的膝盖位置，用模模糊糊的黑影碰了它一下，“恶心。” 因为是黑乎乎的圆球，所以看起来就像是恶魔使劲踹了小动物一脚。 “你打它干什么？” “我没有！我才是你养的！赶紧把这家伙扔掉！” “……不，我没打算养它。” 唯姑娘头痛地扶额：“我的手机好像掉在之前被烧毁的商店里了。” 趁着小姑娘四处翻找手机的时候，恶魔又飞快地在狐狸身上弹了好几下。 “嘤嘤。” 小狐狸又叫了一声，把脑袋搭在少女被烫出水泡的手掌上，白色和橘色相间的毛发微微发焦，琥珀色的眼睛睁开一条缝，紧盯她正在吃的鸡块，一动也不动。 “你想吃吗？” 木川向它询问，把rou递到狐狸面前。它的脸比普通的狐狸更圆润，直接低下头，狼吞虎咽地吃掉了。 “果然是从别的地方跑来玩的吧，问茶屋老板都说是第一次看到，你是从后山跑下来的吗？” “半天不见你连动物语都会说了吗？” 少年的声音远远传来。少女抬起脸，看见奇犽和杰两人朝她走来，两人看起来像是经过什么大战，衣服破破烂烂，烧出好几个洞，露在外面的皮肤都被烟熏得漆黑，不过似乎没有受伤。 “你又捡了什么奇怪的东西啊。”奇犽伸手，把躺在她大腿上的小狐狸拎起来，嫌弃地在半空甩了甩，“狐狸？” “自己跳到我怀里来的。” “嘤嘤。”白橙色相间的小动物转头就要咬男孩的手指，被他躲了过去，不轻不重地扔在地上。 “还想咬我，喂，这东西真的没有狂犬病吗？” 奇犽像是碰到什么脏东西那样掸掉手上的灰，控诉般指着狐狸喊道，这场景有种财阀千金鄙视平民的既视感。 杰把小狐狸抱起来，给它顺毛：“奇犽你别这么说嘛，它肯定是吓坏了，这么大的火，一定很害怕吧。” “对了，都被这家伙搞忘了，你怎么不接电话啊！”银发少年双手环胸，质问木川。 “我的手机不知道掉在哪了，你打给我了吗？” “废话！我还以为你也一起烧没了呢！” “……这就有些夸张了。” 这时，原本窝在小杰手臂里的狐狸忽然跳下来，重新跑到少女脚边，顺着她的裤腿爬上去，又钻进她的外套下摆，一路爬到领口的位置，最后从脖颈处探出脑袋。 ——狠狠地舔了一口她的脸颊。 “淦！故意的吧，绝对是故意的吧这个臭狐狸！” 奇犽突然暴起，被杰勉强按住。唯姑娘默默把小狐狸从衣服里拎出来，放到地上：“既然没有受伤，那我就不管你了，快走吧，趁杀手十三号不注意。” “杀手十三号是谁啊！” “是你！” 三人互相吐槽着往前走，过了一会儿，感觉背后有动静，再回身一看，发现狐狸紧跟在身后。杰与木川互望一眼，不知该如何是好，但最后还是决定不予理会。 本以为在旅店住上一夜，等天亮后，它应该就会消失了，但最后他们却是在狐狸的叫声中醒来。它似乎在旅店的庭院待了一晚，一直在等他们离开。 穿越人多的场所时，它差点被人踩着，还偷偷从街边的手拉车上捡腌制的香肠吃。一见他们走近，便使劲撒丫子奔来，它的毛发是白色混杂着橘红，毛茸茸的，有一种憨憨的气质。 后来在攀登山路的时候下起雨来，淅淅沥沥的，走在脚边的小狐狸被溅了一头的泥水，白毛被染成了褐色。杰看了于心不忍，一把将它抱起来，塞进包里，背着走。 小狐狸从包里面探出头来，睁着圆圆的眼珠，一直抬头望着木川。 “再往前走就要到海边了吧。” “唔，海峡对面似乎是米特聶联邦？” “那边有什么有趣的地方吗？” “我找一下地图……” 三个人坐在山间的小亭子里，奇犽把世界地图翻出来查找方向，杰拿出红色的马克笔在纸上涂涂画画。木川顺手摸了摸小狐狸的脑袋，它的热气源源不断地传导到手上，可能是觉得冷，全身簌簌发抖，发出嘤嘤的叫声。 木川唯掏出小瓦锅和茶叶，开始生火。 “我们先烧水喝茶吧。”她提议道。 等到矿泉水被煮沸之后，奇犽才慢吞吞地开口：“你们有没有觉得这里不太对劲。” 杰接过茶碗，喝了一口：“哪里呀？” 远处立在滩涂边的木桩旁有一些小船，昏暗的天空下，很多渔网缠在木桩上，应该是为了避免被风吹跑。四周一片寂静，亭子顶上断断续续地滴水，地面的青石板发出咚咚的声音。 “被监视的感觉，我也说不上来，总之奇奇怪怪的。” “是因为亭子的木纹吗？”木川指了指柱子上的条纹，浓淡和图案在偶然的组合下看起来与人脸有几分类似，各种各样，像木雕似的，没有表情，“有一种心理现象叫幻想性视错觉，就是把没有生命的物体看成有脸的生物。” “也不是……” “既然奇犽这么说的话，我们还是提高警惕比较好。”杰把茶杯放下来，蹙着眉心。 “好。” 木川姑娘收起煮锅，无意间瞥见亭台西侧的石板间，长着一株白色的五瓣小花，花蕊是橘黄的，正在随着雨水轻轻摇摆。 少女像是想到了什么，蹲下来看花，又偏过头去看包里的小狐狸。 从琥珀色狐狸眼睛里倒映出的，正是女孩子单膝稍跪的景象，此时此刻，她看它，就像在看一株惹人怜爱的白可花。 ——“果然一模一样啊。” ※※※※※※※※※※※※※※※※※※※※ 正式进入蚂蚁篇！！ 姐妹们都给我准备好！要搞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