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0】
“这个…这…”漕营将士犹豫不决, 主要是不敢开口, 遂支支吾吾道, “大人亲自去看了就知道了。” 一息之间, 谢行俭心中就有了答案。 那就是崔娄秀在南疆真的窝藏了不能见人的东西, 且九成的可能性是徐大人已经‘杀’到了现场。 说来也巧, 崔娄秀在南疆密地溜达一圈后, 很快就意识到向棕并没有带谢行俭来这儿,正准备撤出去时,和紧跟其后的徐尧律撞了个照面。 徐尧律出现在成千上万训练有素的士兵面前后, 现场陷入冗长的安静之中,崔娄秀吓的大气不敢出。 脑子里乱糟糟一片,还没反应过来, 徐尧律就举起拳头照着崔娄秀狠揍起来。 崔娄秀被打的门牙脱落, 口吐血沫,趴在地上一动不动跟死了似的, 傻了眼的士兵们哪能眼睁睁的看着崔娄秀被欺负, 汉子们当即一声吆喝, 拿着刀剑就往徐尧律身上砍。 还好漕营将士们及时出手阻止, 并甩出徐尧律的官籍信物, 这才免了一场血腥人祸。 谢行俭赶到那里时, 现场已经有重兵把守,死活不允许谢行俭进去,哪怕谢行俭爆出名讳也不行。 漕营将士打听到徐尧律当前的下落, 低声道:“徐大人在崔娄秀的帐篷里。” 谢行俭跟着漕营将士往崔娄秀驻扎在附近的帐篷跑, 依然受到了阻拦。 面对守门两个猛汉侍卫吐出的‘商讨军秘中,闲人勿进’的冷冰字眼,谢行俭恨不得上前就踹一脚。 什么商讨军秘,不就是在给崔娄秀打遮掩吗! 眼下是冬季,海盗不知道窝在什么地方冬眠呢,以为他不做功课吗? 到了冬天,南疆沿海的军队大部分都会闲下来,士兵都缩着过冬去了,崔娄秀还商讨个什么机密? 守门的侍卫冷着脸不放行,他就偏要进。 再说了徐大人还在崔娄秀手上呢,是生是死还不清楚,他总该进去看看才放心。 望着凶神恶煞的侍卫,谢行俭眼珠一转,假意要离开此地,下一秒扯开嗓子冲着帐篷喊—— “徐大人——” “谁在外面?”是崔娄秀的声音。 “什么人在放肆,还不将速速将人赶走!” 谢行俭闻声不停翻白眼,他和崔娄秀今天又不是初次接触,崔娄秀敢说没听出声音是他? 崔娄秀装傻充愣想赶走谢行俭,然而徐尧律率先走了出来。 “大人!”谢行俭眼睛一亮,猫着腰从拦他的高大侍卫咯吱窝下跑到徐大人身边,关切道,“大人可有伤着?” 说着,他的目光挪到崔娄秀。 崔娄秀脸上伤痕累累,见之触目惊心,虽然在来的路上,他已经从漕营将士那里得知徐大人打了崔娄秀,但真是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崔娄秀整张脸貌似都被锤烂了,鼻骨垮断,两只眼睛青红渗血,嘴唇肿的看不出原来的模样,说一句皮开rou绽都不为过。 有军医小心翼翼的候在一旁给崔娄秀上药,徐尧律默默的将藏在衣裳下的双手生出来给谢行俭看。 谢行俭看过后心底痛意泛滥,徐尧律的伤口只包扎好了左手,右手五指骨节伤口还血淋淋的暴露在空气中。 “还不赶紧过去给徐大人包扎伤口。”谢行俭急忙吩咐身边的漕营将士。 崔娄秀不是没让南疆的军医帮徐尧律止血,主要是徐尧律嫌弃南疆军医的手艺,因而左手上的绷带,还是徐尧律自己扯身上的布料胡乱包一包的。 漕营将士处理伤口的技巧比南疆军医要厉害,用药效果也好,三两下就把徐尧律的手伤处理妥当。 漕营将士麻利的收好伤药,南疆军医见状,眼睛瞪的像铜铃,再看看自己手上简陋的伤药,顿时心中大囧,心里一股股羡慕喷涌而出。 南疆的生活水平怎么能跟富贵如油的漕营想比,漕营的官船流经大江南北,搜罗的奇物数不胜数,一点创伤药而已,愣是把南疆军医艳慕的眼睛猩红。 如果谢行俭细心些,应该会注意到漕营兄弟拿出的药瓶,有点像他府上那个油家的拿出的瓷瓶。 只不过现在徐大人的伤势是首要的事,因此他没有过分关注药瓶。 守门的两个猛汉侍卫见谢行俭和徐尧律关系熟稔,铁青的脸变的更加难看。 自家大人莫名其妙被人打的头破血流,这时候又来一个人帮衬凶手,这世道简直无法无天。 他家大人好歹是统领一方的巡抚,怎么什么阿猫阿狗都敢上门挑衅。 谢行俭感知背后有人死死的盯着他看,不用猜都知道是刚才在门口拼命阻拦他的守门侍卫。 他刻意转头冲侍卫坏心一笑,眼里的挑拨倾泻如山洪,在侍卫愕然的目光下,他迈开步子,大摇大摆的走进帐篷。 帐篷内,三人各坐一角。 崔娄秀率先发问:“你把向棕藏哪了?” 谢行俭斜睨一眼沉默的徐尧律,失笑道:“徐大人没跟你说吗?” 崔娄秀摸摸已经上好药的肿脸,视线掠过徐尧律,横眉厉目道:“废什么话,赶紧把向棕交出来!” 谢行俭悠哉的翘起二郎腿,侃侃道:“听下官的人说,崔大人昨天派人追了下官一整天,还怀疑下官将向棕拐到南疆来了?且不说下官近日没时间往南疆这边跑,再说了,崔大人口中的向棕这人是谁,下官属实不知。” 崔娄秀厚着脸皮跟他讨向棕,可是,他有承认过他认识向棕吗? “你!”崔娄秀一语凝噎。 “满长乐街坊的人都看到你当街掳走了向棕,你敢不认?” “不认。”谢行俭话说的很赖皮。 向棕到了他手里,他就没打算将人再交出去。 崔娄秀气的肿脸抽搐,扯到伤口后痛的牙齿直咧咧,伤口才包扎好没一会儿又裂开了,心惊胆颤的军医急忙又掏出绷布给崔娄秀换药,却遭到崔娄秀的拒绝。 望着崔娄秀伤口白绷带上沁出渗人的血迹,谢行俭心里说不出的痛快。 活该!能惹徐大人亲自动手打的人,想来做出的事是非打不可。 崔娄秀气的半死,悻悻道:“你别以为你是京城派来的监察使官就能为所欲为,向棕是江南府的百姓,本官作为一府巡抚,保护百姓安全是本官职责所在。” 谢行俭继续装傻,佯装吃惊道:“崔大人百忙之中还念着百姓安危,此举真叫下官敬佩,只不过,崔大人您也说了,向棕只是江南府的一个普通老百姓罢了,怎么就让崔大人如此上心呢?还误以为是下官逮了向棕,竟连夜横跨豫州城,一路追到南疆,呵,崔大人有些紧张过头了吧。” 谢行俭的语气随意,但言语间却多了几分探究的意味。 “向棕可不是普通老百姓。”崔娄秀不悦道,“此人是京城向家的嫡长子。” 谢行俭唔了一声,怪异的看着崔娄秀:“倘若下官没记错,向家那位嫡长子曾经是成王帐下的幕僚,几年前还是朝中通缉的罪犯呢,也就这两年才被皇上撤掉了通缉,据说人死在外面了,怎么,他还活着吗?” 向棕之所以被朝廷宽恕,里面肯定少不了徐尧律的帮衬,除此之外,因为向棕身体病弱的缘故,朝廷又多年找不到人,后来隐隐处传出向棕已经病故他乡的说法,敬元帝听说后,便取消了通缉令。 “他当然还活的。”崔娄秀咬牙切齿道,“他活与不活都跟谢大人无关,谢大人还是赶紧将向棕交出来吧。” 谢行俭觉得有点奇怪,明明徐大人比他先来的南疆,怎么崔娄秀不问徐大人要向棕的下落,偏偏找他干什么。 他看上去,像是好说话的人吗? 崔娄秀何尝不想找徐尧律询问向棕的下落,但崔娄秀不敢呐。 刚被徐尧律狠揍了一回,此时此刻还往上贴,他不要命了么? 帐篷内一直充当空气的徐尧律冷哼一声:“与其打听向棕在何处,你还不如跟谢行俭解释解释南疆万人军队的事。” 崔娄秀在南疆海域窝藏超标士兵这件事,谢行俭早先已经在徐尧律那听到些苗头,加上来的路上,漕营将士将事情说的差不多,此时此刻他对这件事似乎不抱任何惊讶了。 崔娄秀表现的比谢行俭还淡定。 徐尧律作为皇上身边的监察御史,明明已经亲眼撞见崔娄秀的小动作,但第一时间没有上报到敬元帝那,反而只是将崔娄秀打一顿,可见徐尧律并不打算行驶监察御史的权力将崔娄秀押懈进京处罚。 正是因为这,崔娄秀才敢肆无忌惮的站在这里任由谢行俭打量。 谢行俭有些想不通,京中人人都说徐大人明镜高悬秉公处事,怎么到了好友这里,就全变了呢。 徐尧律这么做当然有私心,崔娄秀驻守江南府这么多年,风评虽两级分化,但不得不承认,崔娄秀在任上非常认真负责,今年江南府接二连三受灾,换做别人,不一定能稳住江南府的局势。 而私养军队是死罪,一旦这事捅到京城,崔娄秀必死无疑。 崔娄秀此举是大逆不道,可作为和崔娄秀少年相知的徐尧律其实不太愿意看崔娄秀送死。 徐尧律话音落下,崔娄秀眼底划过一丝诡谲。 谢行俭从刚才起,就一直在关注崔娄秀的一举一动,见崔娄秀面带异常。 他眨眨眼,径自说道:“不防让下官先猜一猜,之前下官问崔大人,军政账册上每年为何多出百万两军饷,崔大人直言不讳的说南疆特殊,就是需要这么多的军饷,如今想想,可不就是这么一回事嘛,万人军团,吃喝拉撒,加上日常训练要用的刀枪,花上百万两银子都是少的。” 谢行俭的话看似惬意无害,实则像一把利刃,狠狠的割崔娄秀的rou,崔娄秀咯噔一下,不安的情绪莫名涌上心头。 谢行俭笑了笑,起身绕着崔娄秀周围,从上往下审视崔娄秀,目光冷冽而讳莫如深:“崔大人养这么多兵,难道是想举兵造反不成?” 此话一出,帐篷里的人心思各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