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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白?洛心中生出一股不祥的预感,笑容凝固了?,半晌才?又?迟疑着问道:“阿娘,阿耶呢?” “白?洛,”杨剑琼拉过他,慢慢向折柳亭走去,“你在里面的时候,发生了?许多事,你不要着急,听我慢慢跟你说?。” 裴寂站在远处,遥望着沈青葙。 她应该已经看见了?他,但却?没有过来,也没有打招呼,裴寂心想,当?着她家人的面,她大约还是觉得羞耻,不肯显得与他过分亲密。 裴寂渐渐觉出了?一丝遗憾。纵然在亲仁坊里,他与她亲密无间,如同夫妻,但在其他时候,他们并不会光明正大地站在一处,在她家人面前,她甚至觉得这段关系是一种耻辱。 裴寂皱起了?眉,这不是他想要的。 昨日在终南山,应长乐之所以随意指使她,也是因为,她不过是他养在外面的女人,并不需要以礼相?待。他当?时怜惜愠怒,为她不平,其实想起来,却?是他一手造成了?她如今的尴尬身?份。 也就难怪,她会觉得这段关系,是一种耻辱。 假如他再娶了?亲,那?么她……裴寂沉沉地看着沈青葙,肃然了?神色。 却?在这时,沈白?洛突然丢下所有人,径直向他冲了?过来。 裴寂下意识地看向沈白?洛。郭锻看出不对,想要上前阻拦,裴寂摆摆手,令他退下。 沈白?洛眨眼间便冲到了?面前,目眦欲裂:“裴寂!” 下一息,一拳砸在裴寂脸上。 裴寂一偏头,终究没能全躲过,下巴上挨了?一下,嘴角打破,流出了?血。 郭锻再顾不得,上前一把拧住了?沈白?洛的胳膊。 “放开?我!裴寂,你这个伪君子!”沈白?洛挣扎着,愤怒到了?极点,“你放开?我,放开?我!” “放开?他。”裴寂吩咐道。 郭锻只得松开?了?手。 沈白?洛又?是一拳砸过来,裴寂伸手架住,淡淡说?道:“你重伤未愈,不该与人动手。” 沈白?洛能感觉心口处的伤又?开?始撕心裂肺地疼起来,大约是又?撕扯破了?,然而他顾不上,只是赤红着眼睛挣扎着,恨不得将眼前这个强迫了?meimei的人,一拳接着一拳,活活打死。 他心爱的meimei,那?么温柔懂事的meimei,居然会有人对她做出这种无耻的事! 沈白?洛隐隐有些明白?,他此时的愤怒,不单单是对着裴寂,还有对沈潜,对齐云缙,甚至还有对杨万石和神武帝的,但最大的愤怒,却?是对他自己。如果他再强些,如果他当?初做得更好些,也许meimei就不会落到这般境地? 裴寂依旧牢牢抓着他的手腕,语调平静:“与其作意气之争,不如想想清楚,以后该怎么做,才?能守护你在乎的人。” 沈白?洛用力挣扎着,但伤口越来越疼,始终摆脱不开?。 “白?洛!”杨剑琼赶过来,一把拉住了?他,“他说?得对,与其做意气之争,不如想好以后该怎么办,我和葙儿都还指望着你。” “哥哥,”沈青葙也赶了?过来,扯住他的衣袖,“听阿娘的。” 沈白?洛的愤怒一点点被?压下去,替换成一种更深沉的情绪,愤怒无非是因为无能,但他不会永远无能下去,家没了?,但母亲和meimei还在,他是唯一的男人,他还要扛起自己的责任。 许久,沈白?洛松开?攥成一团的拳头,一手拉着母亲,一手拉着meimei,迈步向前走去。 他没再说?话,只沉默着走过灞桥,又?折下岸边的杨柳枝,送到了?母亲手中,跨过桥头时,他松开?手,向着杨剑琼双膝跪下:“阿娘,不孝儿拜别。” “白?洛,”杨剑琼扶起他,喉头哽住了?,许久才?道,“照顾好你自己。” 沈白?洛站起身?,看向沈青葙。他已经很久不曾看见过她了?,犹记得离别时她眼中还都是少女的懵懂,如今她一双眼睛如同秋水,波光粼粼之下掩藏着许多情绪,蓦然就多了?几分成熟。 就连meimei,也成长起来了?,他该尽快赶上,不能再躲在她们身?后,让她们用柔弱的肩膀来为他遮风挡雨。 “葙儿,”沈白?洛颤抖的手在沈青葙脸上抚了?下,笑容惨淡,“我会尽快回来。” 他最后再看亲人一眼,断然离去。 杨和钧连忙提着包袱跟上,预备一路相?送,直到太原。 沈青葙站在折柳亭的台阶上目送着沈白?洛,直到他的背影变成一个模糊的黑影,直到黑影变成黑点,渐渐看不见了?,这才?回头。 正对上裴寂幽深的凤目,他不知?什么时候也来到了?亭边,嘴角的血迹已经擦掉,嘴唇还有些肿,看着她低声说?道:“时辰不早了?,走吧。” 沈青葙拜别母亲,跟着他坐进?车子,车门关上时,立刻伸手抚上他的脸,柔声道:“三郎,疼不疼?” 方才?在母亲和哥哥面前,她并不想理会他,哥哥打了?他,她甚至还有一丝隐隐的快意,只是眼下,她还要耐心哄他,不能让他发现她心中所想。 裴寂心想,若是他说?疼,她会怎么办?但到底不舍得难为她,只是摇头道:“不疼。” “三郎,我哥哥他一时冲动,你不要往心里去,”沈青葙看着他,目光中满是哀恳,“我代?他向你赔不是,你别生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