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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被关进暗牢之中有些突然以外,后面发生的一切,都没有出乎谢小晚的意料。 从一开始,谢小晚就知道沈霁筠回来救他。 之所以如此笃定,是因为他早就从细枝末节中看出了端倪。 比如,沈霁筠对林景行格外的在意,甚至于要将他放逐到千里之外;再比如沈霁筠常年在云竹峰苦修,经受千年风雪打磨,收敛一切的情感。 这些,都能表明出沈霁筠并不能真的无欲无求,只是在逃避一切能够让他产生情绪波动的东西。 人生在世,不过爱别离、怨憎会、求不得。 逃得过这个,逃不过那个,又有谁能真正的一尘不染呢? 谢小晚无声地喟叹了一声。 无情道断情绝爱,而多情道耽于情爱。 谢小晚渡的情劫不知几何,对人性、情感的揣摩远胜他人,若是他真心想算计一个人,没人能够逃得出去。 现在,就是他给沈霁筠下套的时候了。 其中最关键的一步,便是瞎眼。 是了,这就是谢小晚让魔修做的事情——弄瞎他的眼睛。 眼睛虽然瞎了,但行事却方便很多。 第一,可以以一个绝对弱势的身份出现在沈霁筠的面前,又有谁能拒绝一个柔弱不能自理,还瞎了眼睛的人呢?尤其是那个人还全心全意地依赖着你。 第二,他既瞎了眼睛,自然认不出沈霁筠,给双方都减少了一些尴尬,能够以一个陌生的身份重新相处,也彻底隔绝了沈霁筠逃避的可能。 说起来,谢小晚还真得谢谢那个什么……黎安真人呢。 不过转眼间,沈霁筠已经踏出了暗牢。 清风吹拂,吹散了衣角沾染上的恶浊湿冷。 一道日光斜斜洒下,在温暖的光辉照耀下,好似刚才的鬼哭狼嚎都是幻觉。 沈霁筠走出一段距离,等见到前方出现一片玉树琼花,方才停下了脚步。 他低下头,怀中的少年闭着眼睛熟睡了过去,可就算是在睡觉的时候,眉眼依旧紧紧锁起,似乎在害怕着什么。 很轻。 沈霁筠的心中突然闪过了这么两个字。 因为怀中的人实在是太轻了,腰-肢盈盈一握,好似要折断在他的臂弯中。他甚至不敢用力,生怕轻轻一碰就化作了烟雾而去。 沈霁筠垂下了眼眸,突然不知该如何是好。 原本他离开云竹峰,就只是为了救出谢小晚,等人平安无事后,他本应该一走了之,继续回云竹峰苦修。 可现在,他却对自己的决定产生了迟疑。 谢小晚只是一介凡人,身无修为又瞎了眼睛,任由谁都能要了他的性命。 将人托付给其他弟子? 沈霁筠刚生出了这个想法,就听见怀中的人呻-吟了一声,睁开了眼睛。 谢小晚显然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睁着一双漆黑的眼睛,直直地看向了前方,细声问道:“……我们已经出来了吗?” 沈霁筠没有回答。 谢小晚努力地睁大了眼睛,想要看清眼前的一切,可这注定是徒劳无功,不管他怎么眨眼,看见的都是灰蒙蒙的一片。 “是到了晚上了吗?”他的声音颤抖了起来,“为什么外面还是这么黑?” ……是你瞎了。 沈霁筠还是没能将这话说出口。 谢小晚胡乱摸索着,抓住了沈霁筠的衣领,就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般,怎么也不肯松手:“我、我怎么了……”他慌乱地问,“我怎么什么都看不见了?” 沈霁筠有些生硬地说:“会好的。” 谢小晚一怔,终于明白了自己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在安静了片刻后,他试探着开口:“你、你要走了吗?” 沈霁筠冷淡的“嗯”了一声,难得地多了一点耐心:“会有其他的弟子来照顾你……” 话还说完,就被谢小晚打断了,他咬着嘴唇,声声哀求:“不要……不要留下我一个人……景行的师父。” ——他终于认出了面前的人是谁。 可沈霁筠却生不出任何的欢喜,反倒是心口的烦躁更盛。 景行的师父。 这个称呼不能算是错的,可这样听来,就好像他与少年的关系都系在林景行身上。 这种认识,使得沈霁筠格外的不悦。 “云竹君。”他说。 谢小晚怯生生地喊了一声:“云竹君。” 大概是因为看不见,谢小晚对别人的情绪更加的敏感,能够清楚地察觉到身旁男人的冷淡漠然。 但他还是鼓足了勇气,请求道:“我能在您身边吗?我、我……我不认识其他人,我害怕……”说完后,他生怕被男人拒绝,又添了一句,“等景行回来……” 一听到“景行”这两个字,一直面容冷漠的沈霁筠有了反应。 “不用。”他冷声说。 谢小晚没有反应过来,还在说:“只要景行回来,我就可以不打扰您了……” 沈霁筠拧起了眉头,冷声说:“不用,你跟着我。” 谢小晚迟钝地点了点头:“啊,可是……”他像是还要说什么,欲言又止。 沈霁筠不想再听到“景行”这两个字,还未等谢小晚开口,他就先一步凌空而起,飞至云端。 谢小晚没有心理准备,突地失重,忍不住惊呼了一声,整个人都扑在了沈霁筠的怀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