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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提议:“我去找找吧,总得有个主事的人才是。” 村民们还没来得及去找人,就见一个蓄着山羊胡的大夫脚步匆匆地走了进来。 大夫放下药箱,见了谢小晚,还没把脉就先开始摇头。 一旁的村名焦急地询问:“大夫,能救不?救的活不?” “是啊,他还这么小,一定要救活啊。” “就是啊……” 大夫捋了捋短短的山羊胡须,摇头道:“救是能救的活,只是日后身体会弱些,就算治好了,也对寿命有碍……” 说罢,大夫叹了一口气,挥笔写下了一个药方,让村民们去药房抓药来熬制。 这里民风淳朴,不管发生什么,左邻右舍都会来搭把手。 平日里,这家的沈书生会给街坊写信写春联,谢小晚更是脸嫩嘴甜,积累了不少的善缘。这下,倒是不少人来帮忙。 忙活了半天,一晚热气腾腾的黑苦药汁下去,再包扎好身上的伤,谢小晚也醒了过来。 旁人问:“你家沈书生呢?” 谢小晚听到这个问题,失神了片刻,没有给出任何反应。 其他人还以为是吓傻了,也不好多问,见谢小晚醒来,嘱咐了两句,就各自散去了。 不一会儿,小院里又恢复了一片寂静。 夜幕逐渐深沉了下来。 谢小晚怔怔地坐在窗前,望着窗外的桃花树,一言不发。过了半晌,他踉跄起身,开始收拾衣物。 沈霁筠不解。 这是……做什么。 谢小晚像是替他解惑,自语道:“我要去找夫君。” 沈霁筠拧起了眉头。 找不到的。 云竹君已经归于九天之上,仙境之巅,岂是一个凡人能够涉及的。 不管少年怎么想、怎么做,终究是一场无用功。 沈霁筠上前想要阻止,可手指却从谢小晚的身上穿了过去,触碰不到任何的东西。 谢小晚背着小小的包袱,踉跄地走在夜色中。他重伤未愈,步履艰难,但也一步步地走了出去。 身影渐渐地消失在了黑暗中。 沈霁筠站在小院门口,似乎与谢小晚隔着一层天坠,身处在不同的世界里。 这是他的心魔幻境。 到这里为止,就应该结束了。可是,这幻境不仅没有结束,还继续演绎了下去,出现了不同的进展。 沈霁筠迟疑了一下,正要跟上去,就见眼前闪过了一道白光,原本的夜色变成了白昼。 然后,他看见谢小晚被山上的猎户带了回来。 少年身上的剑伤还未好,甚至还没走出小镇的范围就晕倒了过去,若不是遇到了猎户,怕是要被野兽分而食之。 邻友听闻了这件事,纷纷赶来劝说谢小晚留下,养好身体再说。更何况,说不定沈书生自个儿就回来了,万一出去了,两人就此错过改如何是好? 谢小晚似乎是被说服了,就留在小院里休养生息。 可日子一天天地过去,他的身体不仅没好起来,反而越来越差,连路都走不了几步。 桃花开了又谢,谢了又开。 沈霁筠陪伴在他的身旁,被迫看完了少年的一生。 这一生,少年没有遇到林景行,更没有前往望山宗。 他胸前的那一道剑伤萦绕着无情剑意,所以一直没有愈合,日日被痛楚折磨,连带着身体越发的虚弱。 但不管怎么样,少年依旧痴痴地等待着他的夫君归来——直到油尽灯枯。 春去秋来。 少年终究没能熬过这个冬天。在别人灯火通明,张灯结彩的日子里,他孤零零地躺在房间里,无力地望着窗外的桃花树,眼中的神采渐渐黯了下去。 不是每个故事都有结局。 少年也没等到他的夫君回来。 沈霁筠的眼中闪过了一道复杂的神情,终于出手想要改变这一切。可是已经太迟了,少年依旧在寒风中失去了生息。 沈霁筠缓缓垂下了手,各色声音在他的身旁环绕。 “你后悔了吗?” “你现在在想什么?” “你以为他不会死?你以为你只是斩断了因果?” 沈霁筠厉声道:“够了!” 那些声音停顿了一下,随后就又想起了嘻嘻的笑声。 沈霁筠眼前的景象一变,又回到了那一场淅淅沥沥的大雨中。 时间重来。 少年推开窗户,无忧无虑地说:“怎么这么大的雨……” 沈霁筠没有多想,上前就要阻止少年出门。 可是没有用。 这一切就好似设定好的一般,无论他做什么,少年依旧会走出门去,被他的心上人刺上一剑。 但后续的发展并不相同。 有时,因为没有人发现少年身受重伤,他就躺在湿冷泥泞的地上,因失血过多而死;有时,少年被救之后离家去找夫君,遭遇了野兽,死在了半途;有时,少年千辛万苦终于来到了安全的地方,却因生的貌美被人蒙骗…… 各种景象如同走马灯一般从沈霁筠的眼前闪过,却无法做出任何的改变。 因为他只是旁观者。 在意识到了这点后,沈霁筠有些无力,又有些懊悔。 当年,沈霁筠只想要斩断因果,成就无情道,却没有想到会对凡人少年造成如此大的伤害,以至于……要了他的性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