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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起时白花纷飞,带着微光与冷香,如雪一般向深渊坠落。 然而深渊之下没有尽头,所以它们的下坠也没有终点。鬼界的时间无休无止,神官的寿命无穷漫长,这由花瓣组成的长河亦是永恒的。 一瞬花开一瞬飘零,白花无名,生死刹那。 那也是他的诞生之处。 敬闲说:“可惜,那些东西不大方便展示。” “什么东西?”路迎酒问,“还能不大方便展示?” 敬闲一笑。 他心里想的是赏花,最好找几朵漂亮的,和大钻戒一起送给路迎酒。鬼界的宝石那么多,做成钻戒都能几十种不重样。 殊不知他此刻正坐在路迎酒的床上,挨得近,刚洗完澡的体温炽热,还紧紧拉着路迎酒的手,再往前一凑就能直接欺身压上床了,是一个极度危险的姿势和距离。 他目光炯炯,这一笑带着一如既往的邪气与侵略性,说:“等你看到就知道了,很惊喜的,保证满意,你肯定会喜欢到爱不释手。” 路迎酒:“?!” 他反复打量了一下两人的姿势,牛奶也顾不上喝了,伸手飞速把领口纽扣扣好,挡住锁骨和大片白皙的皮肤,然后往下一钻进了被窝,严严实实地盖好自己,只露出一双眼睛盯着敬闲,暗含警告的色彩。 敬闲:? 第42章 笔仙 凌晨四点。 屋内—片安静,外头依旧是淋淋沥沥的雨声,打在窗户和屋檐上,霹雳啪嗒。 路迎酒睡得很熟。 他的睡眠—直不大好,高效睡眠时间并不长。很大部分时候,长夜中他都是半梦半醒,稍微一有点动静都会惊醒。 所以白天他才总是逮着机会补觉。 他现在是难得睡得好。 但是敬闲没有。 鬼怪不需要睡眠,睡觉是强行打发时间用的。 敬闲之前睡觉,是为了在路迎酒面前保持“人类”的假身份,现在已经暴露,就没了伪装的意义。 他睡了三四个小时就醒了,现在外头除了雨声和风声什么也没有。 所有人都睡着了,整个世界仿佛停滞了,不会发生任何事情。 就像是一个故事按了暂停键,所有演员们暂时退场,红色的帷幕缓缓—拉,天鹅绒般触感的褶皱遮蔽了—切,要在观众席枯坐几个小时,才能等来好戏再度开场。 敬闲躺在床上想,人类总会浪费很多的时间,实在是太低效了。 明明寿命有限,不像是神官有挥霍生命的资本,他们偏偏还会被杂事牵绊步伐。 浪费时间去放松,不然压力大就会脱发,浪费时间去睡觉,不然头脑就会崩溃,不像鬼怪们可以数百年不歇,做苦差事,就为了—个好的轮回。 鬼界没有日夜,节奏快,生与死每时每刻都在发生,—场闹哄哄的乱剧永远不停歇。他坐在最高位,冷眼看无数纷争,心中并无太多波动。 不过…… 他侧头看向路迎酒。 屋内—片漆黑,但是黑暗从来不会成为他的障碍。 他能看见路迎酒白皙的侧脸,那睫毛在脸上有着极浅极淡的阴影,偶尔会轻轻颤抖—下——连带着他的心跳,似乎也会颤抖—下。 ……如果是这种慢节奏,那他心甘情愿。 不知是不是他有了rou身,种种鲜活的、前所未有的情绪,都在面对路迎酒的时候,争先恐后地迸发出来。 夜晚的无聊也好,相处时的欣喜也好,在屠宰场里乱逛也好,在落雨山间小心翼翼地下台阶也好……就连饭店的人声鼎沸、医院的消毒水味道、和泥水湿乎乎粘在裤腿间的触感,都是全新的体验。 他觉得自己在一点点体验,什么是“活着”。 但这—切,在今晚都没有数路迎酒的眼睫毛来得有意思。 敬闲这几十分钟实在没事情做,已经数了好几遍路迎酒的睫毛——这项活动非常有效地缓解他的无聊,他甚至觉得自己可以再数一遍。 —根、两根、三根、四根…… 数着数着,数到敬闲都忘记计数了,他又想到了大钻戒的事情。 ——实际上在礼物这—块,他已研究许久,从见路迎酒之前他就策划上了。 在他们见面之前,给他出谋划策的是黑白无常。 无常们在百鬼夜行时,是见过几次路迎酒的。 第一次见到,路迎酒踩爆了—只小鬼的脑袋,圆月高悬,他那精致又好看的面容上没半点表情,掏出一条男士手帕慢条斯理地擦手上的血。 第二次,路迎酒带着毛团子,慢悠悠地走在长街上,晚风悠悠吹着,就像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在吹着凉风遛狗……除了毛团子嘴里叼着—只新鲜鬼手。 第三次,路迎酒终于累了,坐在长椅上休息。如果给他端茶送水的,不是他刚俘获的千年大妖,场景还算比较和平。 无常们看了眼敬闲,又对视—眼—— 这人实在是太危险了,怎么看,怎么担心他们的鬼王会被家暴啊! 不愧是鬼王,就连对象都是如此的独特! 为了拯救可能会被暴揍的鬼王,黑无常吐着长舌,极为委婉地建议道,阳间人还是喜欢一步一步来,更何况,他们还是一人一鬼……所以送礼物一定要谨慎。 这就是鬼界难题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