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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医署留守众人窃窃私语,洪文三人路上也没闲着。 “宫中礼仪都背熟了吧?”何元桥老妈子似的唠叨个不停,不等洪文回话就道,“罢了,稍后你只看我们行事……不过倒也不必担心,咱们这位陛下性情宽厚仁慈,是个明君……” 洪文老老实实听他啰嗦完才道:“都记住了。” 但何元桥看上去比他更紧张,一个劲儿嘟囔“没事没事”,也不知是在安慰自己还是安慰洪文。 三人随报讯宫女一路疾行穿园绕廊,不多时就瞧见了宁寿宫的屋檐。还没进门,就已经能听见里头人仰马翻乱作一团。 “皇儿!” “太医,太医怎么还不来?再派人去催!” “娘娘,娘娘您怎么了?来人呐,请太医!” 何院判雷厉风行道:“元桥去看看文妃娘娘,洪小子随我去看五皇子。” 文妃虽然娇弱,但近几年并没生过大病,想来此番也是急火攻心,并无大碍,何元桥一人足以应付。 洪文哎了声,答应得干脆。 倒是何元桥有些担忧,“能应付得来么?” 按照规矩,太医诊脉后要当场拟定脉案、药方一式两份,一份送药房抓药,一份在太医署留档。若不着急时,把完脉后慢慢誊写也无不可。但五皇子的情况危急,须即刻抓药熬制,这就意味着洪文须得在何院判诊脉报药方的同时抄写记录,这样才能互不耽搁。 而这位老爷子向来语速极快,一般人还真记不全。 洪文昨天才到太医署报道,或许宫廷脉案的格式都没弄清楚呢! 洪文笑了笑,“放心。” 何元桥看着他稚气未脱的脸,暗道这可叫人如何放心? ****** 儿子高烧不退,爱妃又昏厥,隆源帝一人在内左支右绌,活像热锅上的蚂蚁,简直不知该守着那个好。眼见何青亭带人进来,憋了许久的一口气终于松了。 “快看看朕的皇儿和爱妃!” 五皇子今年才四岁多不到五岁,一张小脸儿烧得泛红,嘴巴苍白干裂,瘦削的身子小小一团,看上去十分可怜。 伺候的奶娘、宫女、太监跪了一地,强忍着害怕道:“奴婢们已经按照之前太医署给的法子,用温水替五殿下擦身子降温,可方才五殿下还是吐了两回。” 跟着伺候了这些年,自然有几分真情。再者若五皇子真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哪怕隆源帝平日再如何仁慈,他们这些奴才也不会有好下场。 说到这里,众人又急又怕,已是泪流满面。 五皇子年幼嗜睡,又刚折腾了一回,此时只在半梦半醒间咳嗽,呼吸间隐约有呼噜噜的痰音,他眉头紧蹙,显然极不舒坦。 何青亭试了试他的额头、脸颊和脖子,将袖子挽了挽,开始把脉。 洪文跟着何青亭进来,一眼就相中了窗边小桌,自己吭哧吭哧过去把桌椅扛到五皇子床头,并排着摆开两摞雪白的纸,小心地用镇纸压平,又挽起袖子开始磨墨。 有机灵的小太监赶紧上前,“这样的小事何须劳烦大人?” 对刚入太医署不足两日的洪文来说,“大人”这个称呼委实有些陌生,不过老爷子说过的,树挪死人挪活,既然换了地儿,总归要慢慢适应的。 洪文点了点头,客客气气道:“劳烦多磨些墨。” 明亮的烛光落在脸上,将他挺拔五官间的阴影都抚平了,看上去越发稚气。那小太监不由有些愣神,心道这位小大人瞧着年纪可真不算大呀。 一旁正在诊脉的何青亭往这边扫了眼,洪文会意的点了点头,待对方刚一出声,竟就双手执笔往砚台里蘸饱了墨汁,屏息凝神两手齐书。 “三月初六寅时一刻,臣何青亭请得五皇子脉息浮而滑,且脉浮而不紧……” 两页雪白的纸上落下漆黑的字,同样的笔走龙蛇,竟瞧不出半点分别! 帮忙研磨的小太监都看傻了。 原来世上真有人左右善书呀! 外间正给文妃闻药醒神的何元桥听了,忍不住透过博古架往这边瞄了眼,心头大石瞬间落地。 原来这小子没扯谎,双手齐书…… 何青亭一边把脉一边询问五皇子的情况,期间后者又干呕了一回,吐出几口黄水,小脸儿上硬是憋出来几滴汗。 昏昏沉沉之中,他隐约看到床边的隆源帝,皱起鼻子抽噎几声,“父皇,难受。” “乖,父皇在呢。”隆源帝摸了摸他红中微微泛着蜡黄的小脸儿,心疼不已,“何爱卿,如何?” 何青亭起身道:“如今阳春三月阴晴冷暖不定,风寒束表,人体内的正气与邪气相争,恰如两军交战。若体力强健者自然无妨,只是五殿下素来体弱气虚,卫阳郁遏,自然难以抵挡…… 不算大病,陛下无需担心太过,待臣开几剂参苏饮服下调理即可,只是要难受几日。” 参苏饮有扶正解表之效,既能治病,又可扶本固阳,最适用于五皇子这种先天正气不足又外感风邪的情况。 可怜隆源帝已过而立之年却膝下荒凉,实在担不起再折损一子的风险,听了这话才算松了口气,又附身安慰五皇子道:“吃了药就好啦。” 他虽是一位君王,但性情温和宽厚,对外是明君,对内也实在算得慈父。 一听这话,五皇子便拧起两道小眉头哼哼,“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