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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竟从未怀疑过! 正是早饭时候,街面上热闹非凡,空气中涌动着复杂的香气,扑面而来的水雾里都带了浓香。 洪文深吸一口,脸上露出陶醉的表情,抄着袖子溜溜达达边走边看,闻言嗤笑道:“不过骗你们这些有钱人罢了。” 何家世代行医,乃江南望族,又兼做药材生意,财力雄厚,自然想象不出底层百姓为了一点蝇头小利会想出什么匪夷所思的招数来。 多年来的信仰一朝破灭,何少爷的面色都有些黯淡,令苦熬一宿的脸雪上加霜。 洪文看得直摇头,舔了舔嘴唇,到底觉得一盏豆浆意犹未尽,便又将右手在宽大的左袖管里掏来掏去,摸了半天才抓出来一只干瘪的小钱袋。 他拎着钱袋的底部一倒,又一抖,半晌才有一小把铜钱和一粒莲子大小的碎银落在掌心。 洪文珍而重之地将铜板翻来覆去数了好几遍,最终确认还是只有一十八枚。 至于那碎银,不过是二两银锭上剪下来的一小半,约莫八钱上下。因实在太小,方才差点掉出去,半路嵌在一枚孔方兄中间的方框里才勉强停下,此时迎着晨曦,隐约折射出一道憋屈的光。 俸禄要到月底才发,要省着点花……所幸宫中管一顿饭。若恰巧当日夜间轮值,就是两顿。 隆源帝虽然抠门,但还不至于克扣臣子伙食,公餐一荤两素外加大盆汤,量大管饱,挺好的。 洪文回味了下昨儿晚上吃的葱丝蒸鱼、干焖豆角和清炒白菜,下意识抹了抹嘴角,腹中越加饥饿。 他用力抿了抿嘴,视线从写着“rou包三文一只”的流水牌上划过,带着几分艰难,转移到“素包一文一只”上,犹豫片刻,“来两个。” 管他荤素,吃下去都一样啊都一样,洪文如此安慰自己。 “好咧!”小二爽快地应了,左右开弓杂耍一般抖开两张油纸,将抓好的包子递过来,“客官拿好。” 蓬松饱满的面皮上泛着小麦粉特有的淡黄色光泽,雪白的蒸汽悄无声息地升腾,很快幻化成rou眼不可见的细小水珠,迅速消散在微凉的空气中。 洪文吞了下口水,小心接过,摊在眼前比了又比,到底是将看上去比较大的那只递给还在神游天外的何元桥,“哝。” 说罢,一口咬下。 春日万物复苏,不仅许多人春心浮动,便是天地也从漫长的冬眠中苏醒。山野间也长满了各色翠绿的野菜,这包子便是以新鲜的野菜拌了香油制成,汁水丰沛鲜香可口,一口下去,浑身上下三万六千个毛孔里仿佛都喷涌出春日的气息。 何元桥被手中微烫的触感拉回神志,看清拿的什么东西后不由无奈道:“马上就到家了,你也不怕撑着。” 家里人肯定早就备好了早饭,偏这小子半路还要加餐。 洪文两边的腮帮子里都塞满了春天,不断张嘴呼呼喷出guntang的热气,闻言口齿不清却铿锵有力道:“饿。” 打从去年下半年开始,他忽然开始二次抽条,用师父的话说就是活像被饿死鬼压服,五步之内必饿。 何元桥笑着摇头,看着那包子绿油油的馅料便皱起眉头,“怎么不要个rou的?” “贵。”单吃面食有点干,洪文狠命抻脖瞪眼咽下包子,再次吐出一个字。 都是一个包子,可rou的贵足足两文钱呢,都能买三个素的了。 何元桥都不知说什么好了。 他记得这小子来时也带了两个大包袱,怎么就这么抠? 凭借多年察言观色的本事,洪文一眼就看出何元桥的心思,当即大咧咧道:“有钱也不能乱花么。” 他穷怕了。 况且银子实在是天下最奇怪的东西,你拿一锭整的,可能大半个月都花不出一个钱;可若换成零碎的,三五日就都长翅膀飞了。 他就剩这几个零碎铜板了,一定要坚持住! 何元桥叹了口气,索性将手里的包子塞回去,“你吃吧。” 洪文既惊且喜,“你不吃?” 何元桥揉了揉他毛茸茸的脑袋,“怕灌风。” 洪文被他揉得左摇右晃,再三确认后,这才心满意足地吃掉了。 真香!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一: 韩侍卫:打喷嚏! 洪文AND何元桥:哇哦有病人! 小剧场二: 何元桥:我给你讲,这里有一段哀婉动人的传奇故事巴拉巴拉巴拉…… 洪文冷漠脸:你家人傻钱多被骗了! 第五章 何家确实早就备好了饭,原本何元桥还担心半路塞了一盏热豆浆、两个野菜包子的洪文吃不下,没想到人家刚坐下就肚子咕咕叫,心疼得何老太太了不得。 “看给乖仔饿的。”老太太比何院判还大一岁,慈眉善目特别会照顾人,看向洪文的眼神中透出一种浑厚的母性。 她亲自给乖仔用大海碗盛了满满一大碗八宝甜羹,又夹了一只肥美鲜亮的酱鸭腿,然后拼命往他小菜碟里夹菜,富有技巧地垒成小山,一边夹还一边念叨“瘦了瘦了”。 天晓得只隔了一天是怎么看出来瘦的,甚至洪文嘴角吃包子留下的油渍还没擦干净…… 对面的何元桥夫妻很明智的没做声,只低头说着知心话,唯独两个孩子平平、安安,眼巴巴瞅着大快朵颐的洪文,“哥哥”“哥哥”的叫个不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