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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不到我要的数,就一切免谈。”男人翻开桌上的文件看了一眼,又一把推开:“把我惹急了,我就把我宝贝女儿的棺木停在学校门口,让所有人知道真相!” “那您倒是去呀?”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做壁上观的叶钊灵开口道:“你那么疼爱自己的宝贝女儿,怎么会因为一点钱就让孩子死得不明不白?” 男人这才用正眼打量叶钊灵:“你又是什么人?学校的新说客?我告诉你,老子不吃这一套。” 王沛宜不想再和男人重复这些车轱辘话,直截了当地问:“您到底有什么诉求。” 男人笑了一声,伸出手指比出一个数字:“这么多,一个子儿都不能少!” 山山父亲每次开的这个数字都不一样,且随着时间的推移水涨船高。王沛宜深知此人的德行,再次重申道:“这个条件我们不可能答应。” 男人一听这话,“腾”地一声站了起来:“嘿,你这狗屁校长,真是给脸不要脸。我好好的女儿交到你们手里,结果成了这个样子,你们还不想负责?”说着,他将公文包重重砸在茶几上,撸起袖子,眼看就要对王校长动手:“少了一毛钱,你就等着给我女儿陪葬!” 就在这时,叶钊灵踢了一脚茶几,茶几被他踢得移了位,直直撞向男人的膝盖。 男人正自顾自地耍威风,被叶钊灵这一脚踢得措手不及。他瞬间抱着膝盖跌倒在沙发上,疼得龇牙咧嘴。 叶钊灵依旧吊儿郎当地坐在对面的沙发上,他掀起眼皮不咸不淡地瞄了男人一眼,道:“还没有自我介绍,我是学校派来的打手。实话跟您说吧,八十六条人命都能掩盖下来,多你一个不多,少你一条不少。” 男人知道叶钊灵此话不假,他是个欺软怕硬的主,当即不敢造次,乖乖坐回到沙发上,闭口咽下这个哑巴亏。 当天的谈判又是不欢而散,山山爸爸坚持拿到满意的赔偿金之后才同意将女儿的尸体火化。可怜山山生前没有得到父亲的一丝宠爱,死后还要成为家人敛财的筹码。 二人离开殡仪馆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今天王沛宜自己开了车来的,叶钊灵正好搭她的顺风车回城。 也许是为了驱散从殡仪馆带出来的沉重气氛,王沛宜将车里的重金属摇滚开得震天响。车子还没开出多远,叶钊灵的脑门就被主唱招魂般的嘶吼吵得隐隐作痛。 叶钊灵忍无可忍,伸手调低了音量。 “学校其实并不知道山山爸爸的诉求。”王沛宜在这时开口说道:“山山的是尸身是目前最重要的证据,我为了能把证据保存下来,刻意制造双方之间的误会。” 叶钊灵将窗户打开了一条缝,微凉的夜风随即灌了进来:“猜到了,这点钱对开阳医药来说不算什么。” 王沛宜目视前方,戴着大直径美瞳的眼中,难得露出一丝迷茫:“我时常在想,八十六个家庭,除了山山爸爸这个贪得无厌狮子大开口,为什么没有一个家庭愿意站出来给自己的孩子讨回公道,而是都选择了收钱保持沉默。” “这有什么想不通的。”叶钊灵一手撑在窗户上,扭头望向窗外: “父母的爱也是有代价,当一个孩子成为家庭一辈子的负担的时候,这点“公道”就抵不过实打实的利益。” “您不觉得他们不配为人父母?”王沛宜道出了自己心底的疑问,她出身在幸福富庶的中产家庭,大学一毕业父母就托关系给她找了一个稳定体面的工作,对于这些家庭的处境,她并不能理解。 “不能站在局外人的角度来评判他们。”叶钊灵盯后视镜里反光的路牌,漠然地说道:“这就是人性。” 启智学校里收治的都是终生智力缺陷的孩子,会将孩子送往免费的慈善学校里就读的家庭,条件大多比较普通。这次事故对这些家庭来说不但甩掉了一个包袱,还能获得一辈子都赚不到的巨额赔偿金,自然也就没什么好坚持的了。 虽然这么说比较残酷,但这就是事实。 车子很快就行至半山腰,今天的会面即将结束,叶钊灵想起昨天临别前王沛宜的话。 他问王沛宜:“如果直到今天,我还是不答应帮忙,你打算怎么做?” “还能怎么做,只能再另寻出路。”说完,王沛宜笑了一声,乐观地说道:“办法总会有的。” 叶钊灵来去孑然一身,最怕和别人有感情牵扯,也许那天和山山在学校里的相遇,就注定了他要淌这趟浑水。 但事已至此,纵然有千万个袖手旁观的理由,他也只能遵从自己的内心的想法。 叶钊灵叹了口气,懊恼地抓了一把被风吹乱的头发,两天来第一次松了口:“把资料整理一份给我,我尽力。” “真的?!” 王沛宜没想到会突然得到叶钊灵同意的答复,兴奋地猛踩了一脚刹车。叶钊灵被她这一脚刹车踩得措手不及,险些整个人拍在挡风玻璃上。 叶钊灵抬手撑住挡风玻璃,余光正好瞥了眼后视镜。就是偶然地这一瞥,一辆大卡车进入了叶钊灵的视线中。 此时夜色已经降临,这辆卡车没有开车灯,若不是叶钊灵这一眼,很难发现后面有一辆车正朝他们的方向驶来。 夜晚在山路上行驶,不开车灯是很危险的。叶钊灵立刻坐直身子,提醒王沛宜:“好好开车,后面有车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