弱娇嫁纨绔 第92节
春杏带着哭腔说完,屋子里便是一阵安静。 半晌后,才听到范伸道,“出去。” 几个丫鬟起身,一溜烟地出了屋子,一出去晚翠就拉住了春杏,嘴里那话憋得太久,早就想说了,可又关系着表姑娘的名声。 一个不好,夫人还会因为自己的几句话,惹祸上身,有理变成没理,成了妒妇。 是以,晚翠一直憋着,可今日这一出,她总觉得是同昨儿那事有关,便拉了春杏过来,着急地道,“杏jiejie,这哑巴亏,夫人可不能一直吞下去,那贾夫人今日明摆着就是故意来寻茬子……” 晚翠不说春杏也知道。 昨日之事,晚翠是侯府的丫鬟都说不出口,更何况她还是夫人身边的丫鬟。 退一万步讲,就算是府上的人知道了表姑娘梅姐儿想进东院为妾,也不会觉得有何不妥,梅姐儿是世子爷的表妹,亲上加亲。 她若是去说,便是以夫人的立场。 说的好了,世子爷安抚夫人几句,说的不好了,世子爷心头何尝不觉得是夫人心胸狭隘,莫非这辈子还不让他纳妾了…… 是以,这事儿不该她去说。 但这口气,春杏又吞不下,正绞尽脑汁想着法子,便见表姑娘虞莺垂着头,拖着脚步来了东院。 适才三夫人突然找到她跟前,进来就要给她跪下,求自个儿还给她一个公道。 虞莺自来是个心肠软的,又极为信理。 弄清楚了今日的情况后,虽觉得对不起贾梅,可也不能因她们娘俩的算计和私信,害得姨母的家族不睦。 这才来了东院,进屋也没说旁的,只立在外面春杏道,“我想同表哥说几句话。” 第84章 虞莺进去时, 范伸正在捣鼓草药。 “咚咚”的闷沉声不紧不慢,只吊着人心坎。 虞莺自从进府以来,也就除夕夜, 一家人团聚时,她迎面碰上范伸唤了一句,“表哥。”范伸点头应了她一声,“嗯。”之后再也没有同其说过一句话。 知道贾梅想做表哥的妾室时,虞莺还想不通, 贾梅那样的鼠胆子为何偏偏要往表哥跟前凑, 将来她要找,也是找一个温润如玉的郎君。 断不是表哥这般冷面郎。 春杏带了虞莺进去, 一见到范伸,虞莺说话果然不利索了, 磕磕碰碰说了几句,也没说出自己过来的目的, “嫂子还好吧……” 这话虞莺都问了三回了, 范伸直接停了手里的动作, 抬起头来目光盯在了她脸上。 虞莺一着急,嘴里的话便如炮竹一般蹦了出来, “表哥,这回的事是表姐做的不对, 表姐当真想做表哥妾室,也该是去找姨母才对,不该直接来找嫂子……” 虞莺还未说完,那捣药的木锤子又是一顿。 虞莺的说话声卡了壳, “嫂, 嫂子拒绝了表姐, 也在情理之中。”虞莺越说越紧张,索性也不去看范伸了,埋头噼里啪啦一通说完,“我要是嫂子,我也不乐意,昨儿嫂子已明摆着告诉了表姐,说表姐喜欢的人她也喜欢,表姐要是也想找表哥这样的,就自个儿去外头寻个主母来做,不要打着做人妾室的主意,本以为这事儿也就过去了,大姨母今日却寻上了门来耍了威风,这事是大姨母和表姐不对。” “我也有错,我要是早将这事禀报给二姨母,也不至于闹成这样……”虞莺说完,心头顿时轻松了不少。 无论结果如何,她将这事儿说明白了,自己问心无愧。 跟前一阵安静。 范伸手里的药杵彻底没了声儿。 虞莺受不了这氛围,一刻也不想多留,说了一句,“表哥,我先走了。”转身便溜了出去,连范伸是什么样的神色,都没敢去瞧一眼。 虞莺的身影都走出院门口了,屋内又才传出了“咚咚”的碾药声。 等药碾里的药材成了碎末,范伸才起身,拿了个药碗调制好了草药,掀了珠帘进去。 姜姝躺在床上,原本也没瞌睡,只觉得累,到了后面脑子便越来越昏沉。 虞莺过来的那阵,姜姝已睡了过来。 如今范伸进来,便见其埋在了被褥中,身子蜷缩成了一团,露在被褥外的一张脸双颊绯红,睡得正熟。 范伸上前,先将手里的药碗搁在了床头的木几上,再转身坐上了床榻,倾下身伸手从那被褥底下,将姜姝枕在头下的一只手,缓缓地捞了出来,搁在了自己的腿上,轻轻地将其摊开。 手掌内,满是细细碎碎的血口子。 范伸的眸子凝住,指尖竟不受控制地轻轻一颤。 顿了片刻后,又才俯下身,仔细地替她将血rou里的渣子挑干净了,转头拿了那药碗,将调制好的草药尽数敷了上去。 白色的纱布在她的手背上,打了个结。 范伸再侧目。 床上的姜姝眉头已拧成了一团,许是因吃痛,轻轻地梦呓了几声,双颊上的红晕愈发明显。 范伸俯身伸手一探。 一股子guntang。 自打范伸进屋守在姜姝床榻前,春杏便没敢进来,一直守在屋外,紧张地等着吩咐,小半个时辰了,终于听到了身后那珠帘的动静声。 刚回头,便听范伸问道,“府医呢。” 侯夫人叫过来的府医候在外面,待命了一个多时辰,也没能见到世子夫人,如今见屋里的丫鬟朝着自己走了过来,以为终于能进去把脉了,春杏却道,“世子爷让王大夫开一贴风寒药。” 王大夫没敢耽搁,带着春杏赶紧回了院子抓药,路上还碎碎念叨,“夫人出嫁前,老夫替其把过一回脉,奈何医术浅薄,没能找出病根,这一个多月有法师的药养着,身子好不容易有了些起色,今儿一场雨一淋,怕又得回到从前了。”王大夫还是那句话,“再好的身子骨,也经不过几场烧。” 将药拿给春杏后,王大夫便悄声道,“姑娘要是方便,下回将那法师的药渣子给老夫留着……” 他翻了好几回东院的渣桶子,半点药渣子都没寻着,愈发好奇,法师到底用了什么样的方子,竟让夫人这一个月的状态,恢复成了常人。 “成。” 春杏敷衍了过来,将药包拿回来立马去厨房煎了水,等她端着药碗进来,却见范伸,已拿着布巾在替夫人擦着身子。 春杏心头一跳,赶紧上前,“世子爷,奴婢来吧……” 范伸没交给她,看了一眼她手里的药碗,低声道,“搁着。” 再回过头,便剥开了姜姝领子上的盘扣,布巾轻轻地从她guntang的颈项擦拭而过,春杏见此一句话都不敢说,将药碗搁在了木几上,悄悄地褪了下去。 人一烧起来,便是反反复复,尤其折磨人。 姜姝也曾真正地烧过。 五岁那年,林氏怀了身孕,嫌其太吵,同姜文召说两兄妹既然喜欢跑出去玩,干脆将其送到城外的庄子里养一段日子。 等她顺利地生了娃,再接回来。 姜姝立在窗外,听得一清二楚。 她怕自己当真被送出去,更怕弟弟去了庄子上没饭吃,半夜跑到了雨底下淋了一场雨,第二日发起了高烧,才躲过了一劫。 自那后,姜姝便成了‘病秧子’。 也幸得林氏二胎生下来的还是个女儿,她和弟弟才得意继续留在府上。 那场高烧,姜老夫人守了一个白日,到了晚上身子便撑不住了,派了安嬷嬷过去照看,安嬷嬷一个人伺候,熬到半夜免不得眼睛发涩。 春杏那时也才半点大,根本帮不上什么忙,后半夜姜姝醒来,口渴了,还是自个儿下床去找了水喝。 如今喉咙里的那股灼烧,同小时候一模一样,姜姝挣扎着起身,一时忘了身在何处,想伸手去模床沿,却发觉自个儿的手正被人攥着。 姜姝睁开眼睛。 床前一盏昏黄的灯火,灯芯笔直,缓缓地烧着,坐在床榻上的范伸,随之偏过头来,“醒了?” 姜姝愣了几息,终于回过了神。 也只记得自个儿下午回来后,睡了过去,但没料到会睡到天黑。 “世子爷……”姜姝一开口,才觉嗓子疼的厉害。 范伸应了一声,“嗯”,伸出胳膊,将她从床榻上扶了起来,随后便递过来了一个瓷勺,手里的大半碗白水还留有余温。 姜姝伸手去接,范伸的手腕巧妙地一绕,避开了她的手,勺子再往上一提,轻轻地碰了碰她泛白的唇瓣,“张嘴。” 姜姝从未被人如此伺候过。 春杏也没有。 她有手,还不至于让旁人喂,姜姝盯着送到她嘴边的汤勺,神色一时有些不自在。 “你发烧了,多喝些热水。”范伸的勺子往她嘴里,微微一倾斜,姜姝不得不张口,范伸将大半碗温水一勺一勺地喂了个干净,又拿绢帕替她拭了嘴角的水渍,“明儿早上再起来喝药。” 说完,便伸手朝着姜姝的额头上探去。 姜姝下意识地往后一仰,身子抵到了床架上,范伸的手才碰到了她额头。 比起下午那阵,烧已经退了许多,范伸挪回手,却没挪回目光。 眸子紧紧地盯着姜姝那双微微眨动的眼睛,姜姝刚抬起头,便被他给盯了回去,两人一时都没说话,屋内安静了一阵。 范伸的手指头便是一勾,剐蹭了一下她鼻尖,低声道,“出息,竟能将自己折腾病了。” 姜姝的头垂得更低。 如今冷静下来,再去想今儿雨底下发生的事儿,是有些过激…… 姜姝不说话,也不太想去提。 身子缓缓地往下滑去,整个人钻进了被窝,正想蒙混过去,却被范伸一把提住了后劲脖子,又将其捞了出来,“不委屈了?” 姜姝心口一胀。 瞬间背过身去,将脸埋在褥子之间,闭上了眼睛,含糊地道,“我还有些困……” 良久,前头的灯盏灭了光亮。 床榻随之一陷。 身上的褥子被人扯了扯,范伸随即躺在了她的身侧,一只胳膊习惯地圈了过来,手掌盖在她的头顶上,指头一下一下地挽起了她的青丝。 姜姝的眼皮子猛眨了一阵,终究还是睁了开来。 头上的发丝,被他绕在指间,酥酥麻麻,那原本已经压下心头的委屈,被他这般一绕,似乎又被他绕了回来。 姜姝眸子微微一转,正要往里缩去,身后的人却是突地侧过了头来,低哑地说了一声,“傻了。” 姜姝僵住没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