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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个月已足够失去过往记忆的燕归“重温”府上所有的规矩。她走进来,一言不发,单膝下跪行礼,微微低着头,等待问话。 又等。 书卷翻过,轻微的一声,室内再也没有别的声音。 凤独终于道,“近来如何?” “属下很好。” “算起来,你在武场也是三月有余了。” “是。” “知不知道为什么要你在武场待三个月?” “日夜训练,精进武艺。” “错。” “磨练意志。” “错。” 燕归不说话了。 凤独缓缓道,“是惩罚。” “……惩罚?” “记得不记得我告诉过你,你三月前,是因替我上山做事而意外出事。” “是。” “你身为六道城属下,却大意之下令自己在山野间摔倒,撞了脑子,又是失去记忆,又是任务失手。若你是我,罚是不罚?” 按府中规矩,失去记忆是小,任务未成是大。 燕归道,“罚。” “因此罚你在武场三月,摸爬滚打,日日无休。该是不该?” “该。” 狭长凤目望定跪于地上的姑娘。“如今三月已过,便准你恢复原职。明日起,你不必再去武场,每日早膳后到书房来,只需要跟着我。” “是。” 燕归以为话说到这里,凤独该让她下去了。但是,没有。 室内沉寂。 她低着头,知道那双微带赤红的眼睛始终落在自己身上,只是不知为何没有开口。主上心思,向来无人能够揣度。 忽地一阵破风之声! 那是一枚暗器,从凤独手中飞出,一道寒光,直取燕归面门,极快! 同三月前初见时一般,燕归反应更快,手一抬,生生把那暗器夹在指中,却—— 没像三月前那样把暗器朝着凤独原路打回。 紧紧夹着疾飞而来的暗器,用自己的手指承住了那一股可怖的力道。磨出了血。渗在指缝间。 血缓缓地、缓缓地沿着手背往下流。鲜红的。 姑娘仍低着头,一言不发。暗器怎可朝着主上扔,她已经绝对忠诚。 凤独望着那血,终是莞尔。“燕归,若我再给你一把剑,你要,还是不要?” 姑娘面色挣扎。半晌。低声。“……不要。” 凤独仍是笑。“为何不要?” “剑是天下正义之器,而我……” 凤独打断她。“你不知何为天下正义,因此不愿执剑?” “是。” “荒唐。你怎会不知天下正义?” “我……知?” 凤独起身,一步步走向她,朱色衣摆拂在地上,有如火焰曼舞。他微微俯身,将沾血的暗器从姑娘指间取出。声音放低了。“看着我。” 姑娘顺从,抬起头来,望进凤独双眼。那凤目一双,竟是熠熠如火,通晓世间一切,不容许任何人说一个不字。 凤独缓缓道,“我就是你的天下。我就是你的正义。” 姑娘怔住。 凤独将暗器尖刺抵在姑娘眉心,力道很轻,没有刺破皮肤。但,尖刺上原本已带了的指间血没有干,顺着眉心流下去。殷红的一道。有些血腥,但很艳丽。 姑娘脸上带血,一双黑眼睛定定地望着眼前人。 他像极了天光。这世上有一种人光芒万丈,走到哪里,天火就烧到哪里,世人全被烧得连骨血也不剩。 这光芒万丈的人带着笑,盯着她,缓缓道,“什么是你的正义。” 姑娘眼睛里挣扎一下,但,终于低低开口。“主上是我的正义。” “什么是你的天下?” “主上是我的天下。” “你为何不愿执剑?” “我不知天下正……” 凤独蓦地加重语力。“你不知?” 这一声之后,姑娘彻底怔住了。好半天没说出话来。 凤独手指微微一动,便将暗器扔在地上。叮。入地一寸半,恰好没了全身,整个看不见了。彻底的囚禁。 一刻沉默。 再一刻沉默。 凤独终于开口。“什么是天下正义?” 姑娘终于顺从。“主上,是天下正义。” 凤独抬手,向始终沉默立在一旁的鹰炙道,“取枭杀剑。” “是。” 鹰炙几步走向书房里间,取出一柄古雅之剑,双手呈在燕归眼前。 此剑名为枭杀。 枭乃天穹强悍之鸟,又有人首之意。枭杀是个嚣悍霸道的名字。 但这名为枭杀的剑却古雅内敛。 在外高雅沉静,在内杀戮嗜血。 剑如是。人如是。 凤独道,“它是天生的杀戮之刃,你也是。接剑。” 姑娘看向那剑。 终于—— “是。” 枭杀剑不是山寨里打打闹闹的铁玩具。 枭杀剑是一柄杀人剑、一柄真正的剑。 接剑的那瞬间,一阵入骨的热流从掌间蔓延而上,让心底炽烫,那是从未有过的沸腾的感觉。 姑娘半怔了怔,下一瞬—— 一剑挥出! 那剑风是无声无形的,掠出去,穿透书房中那结实厚重的松木书案,顷刻间已在书案后的墙壁上留下一道可怖的极深剑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