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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武侍在厨房吃东西,厨房的下人们渐渐围了过来,还给递了酒。 府邸主人凤独是高高在上,人人不敢近的,在他面前,众人连头也不会抬得太高。但他最信任的武侍鹰炙却恰是相反,人平日里虽是沉稳,却隐有一种耿直憨厚,令人觉得可亲。 下人们成日囿在府里做些琐事,难得出远门,对外面那些个江湖风雨侠义之事最感兴趣,这会儿武侍首领在这儿吃东西,便趁机把他围住了,让他给讲讲。 鹰炙便一面喝酒,一面顺着众意,讲了些说不上机密的事,抓人、剿匪之类。他讲起事情来,眼神认真,情绪颇为投入,把听众们带得时而紧张、时而大笑。 燕归大致是猜出这人“说书”的本事都是从哪里长出来的了。 本来她也不过是自己吃自己的吧,身侧无人,一言不发。 忽地鹰炙朝着她看过来。 姑娘道,“……怎么?” 鹰炙道,“刚才说到剿匪,我想起一件事,很有趣。此事在坊间一度传为笑谈,连主上也笑过。” 众人忙问那是什么事。 姑娘低头继续吃东西,头发微微垂散,遮了神色。 鹰炙道,“你知不知道那是什么事?” “不知道。” “你总不出门,什么也不打听,自然是不知道。可这事是与你有关的,不如我讲给你听。” 鹰炙已一身酒味了,话匣子一开,收不住。 姑娘沉默。 “……” 鹰炙道,“事情是上月剿匪时候出的,当时一窝蜂的江湖大匪改名换姓进了城,以为可以大隐隐于市——你还记得吧?” “……” “记得吧?” “……嗯。” “某天么,有个文质彬彬公子哥儿在茶楼里闲坐,偶地往窗外一瞧,见你从窗下走过,素衣散发,单薄纤弱,飘飘若仙,立时便倾了心。正要差人去打听你是哪家闺秀,你徒手把个藏于街边的彪形匪徒高高拎起来,一下子,把那八尺大汉准确扔进了十几丈外的木笼子里,吓得整条街的人都不敢说话……那公子哥儿喝了两斤凉茶也没把惊压下去。” 众人一阵憋笑,憋得不太好,总有人岔气,都睁着眼睛望她。 燕归无动于衷。 鹰炙叹道,“诸如此类的事,早不是一次两次了。坊间近日怎么说你来着——玉面寡笑,美人无情。” “哦。” “唉。” - 金太师被抓进地牢,凤独是亲自去问的话。不知那慈眉善目的老人家是如何水深火热、满心窝火,总之美艳狡猾的六道城主翌日早上从里面出来的时候心情极好。 日初东升。 假山石边候了许久的鹰炙迎上去。“主上。” 凤独闻到他身上的酒味。“喝了多少?” 鹰炙老实作答。“两三坛。” “前不久才喝得过头见了大夫,你又喝?两三坛下了肚,脑子都晕了,岂还能做事?原来你今日休息么,我竟是不知道。” 鹰炙低下头。“属下知错。” “知错是应当的,”那凤目里含了笑,“不过,你若是能说些什么好玩的让我高兴高兴,我也可以放过你。” “属下一向无趣。” “你不是会说书么?” “不过是些无聊事。” “我要听。” 鹰炙正窘迫,眼睛余光瞥见不远处一抹白衣走近了,暗松了一口气。说书是不会说的,不过是嘴上支支吾吾拖延一阵,把那白衣等了过来。 白衣人神色如常平静。“主上。” 凤独果真暂且便放过了一旁的鹰炙,转向这白衣人,打量一阵,道,“燕归,你可曾听说过一种说法——生在世上,一个人所能拥有的东西不会太多,某处若是多了,别处便要少下来。” “听过。” “看来那是真的。譬如你,才貌俱高,又招人喜欢——代价便是没有表情。实是可惜。” “……” “待寻着江山壁,诸事定后——我便要贴张告示,悬赏黄金万两,看看这天底下有没有奇人异士足够了不起,能把你逗笑。” “主上说笑了。” “说笑?我是言出必践的。”凤独道,“不过那是以后的事了。与慈眉善目的老人家聊了一夜的闲话,我现在乏了,去歇一阵。你们下去守着他。” “是。” - 地牢阴森。 湖底石窟潮湿昏暗,曲曲折折,一间间铁栏之后的牢房里几无烛火,只闻人声戚戚。囚犯的手从铁栏中伸出来,些许是想出去,喊着冤枉,些许已成白骨,连冤枉也喊不出。 六道城是人间繁华极盛之地。 而地上越是繁华富贵,地底下便越不会太干净。 地牢是有尽头的。 鹰炙与燕归在倒数第二间地牢前停下脚步,鹰炙开了锁,两人走进去。里面是空的,因再里边还有一扇门。 一扇厚重的青铜门。 门,缓缓地开了。 石室巨大,壁上烛火盏盏,照着中央白发苍苍的人影。 金太师是坐在椅子上的。那是一张纯金摇椅,金光熠熠,铺了厚厚的皮毛坐垫,看上去颇为舒适。 但,他四肢与脖颈是被粗壮锁链牢牢扣在椅上。锁链也是纯金,上边还有雕工精致的纹路——凤独说囚具得要配得上这囚徒的身份,十日前重金专门打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