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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声音,有三分似银铃轻响。 姑娘一下子有些恍惚。 但她很快回过神来,跟着监视器走进了电梯里,又按着监视器红光的指示按下一个楼层。门缓缓关上。一阵失重感让她提起了心,又捏紧手中匕首。 电梯狭窄而安静。 在这密闭空间里,终芒嗅到一阵说不上太好闻的气味。虽然一旁安静飘在半空的黑东西看似没有生命,可她仍有些不太自在。 气味是从她身上传来的。 在天涯城那座白山上爬了这么久,始终没有找到可以洗澡的地方,一身是灰,脏兮兮的,头发早黏在一起了,白大褂底下的衣服也是破破烂烂。身上这样不干净,皮肤也黏嗒嗒觉得不舒服。 ——虽十分奢望,但,若是能找个地方洗一洗就好了。 叮铃…… 电梯到了。 走出去,仍是个空空荡荡的走道,银灰色的,眼目所见一个人也没有。监视器领着姑娘到了走道上某个半开着门的房间门前,停了。 她抬头看了门上的字。 【自动洗浴间】 站在这门前,即使不看字,鼻子也嗅见了房间里传出来的水浴气息,能知道这是洗澡的地方。 ——它像是十分了解她,知道她要什么似的。 终芒对一个机器说了一句谢谢。 不知是不是错觉,眼前这监视器的红指示灯微微亮了亮。 走进去以前,姑娘看见这东西侧面底端有一行古怪的细银符号——S776。它停在门外没跟着进来。 一个“古代人”进了高科技大楼里的自动洗浴间,只觉得茫茫然,不知自己触着了什么东西,莫名其妙地便被推进了一个格子里,黑暗中推推挤挤,水上了身,带着香味的泡沫到处乱抹,又被三下两下擦干了。 洗干净之后,天花板上还掉下来几件干净衣服,是这地方最普通的工作服和一件白大褂。连穿衣服也没自己动手,几个墙上伸出来的机械长肢给她穿好了。 终芒茫然在镜子前站了一会儿。 她被收拾干净了,整个过程极为快速利落,感觉上像是一晃眼就结束了。 滴—— 天花板上又出现一个洞,掉出个口罩落在她脑袋上。 她又茫然把它拿在手里。 墙上的机械长肢又伸出来,不由分说地给她戴上,遮了半张苍白静美的脸。 如此一来,虽在近处仍有被人认出的危险,但不至于像方才那样一身脏兮兮破破烂烂,老远就能被人看出不对劲来。 更重要的是身上干净了就不会不舒服了,心情也敞亮些。 终芒轻快走出这“自动洗浴间”,但,那一路带着她走来的监视器已不见了。 - 从山顶闯入大楼的仿生人一脸茫然地在自动洗浴间里被机械长肢穿衣服的时候,大楼次高层的会议室里正是剑拔弩张的气氛。 这间会议室很大,却只在最中央的圆桌边寥寥坐了几个人,像是整个巨大房间的压力全压在在这方寸之地上。 几个人,分做两派。 一派是坐在左一端,三四个人,以一个褐衣男人为首。另一派是坐在右一端,只有一个人。 那是个十足干练的短发女人,目光极为锐利。她背靠着椅子,手放在桌子上漫不经心似的敲着,衣服上别了一枚银亮的伦理委员会胸针。 两派互相看着,谁也没说话。 圆桌远处,银灰色的金属墙上,那面显示实时营收数额的巨大屏幕仍是如血一般狰狞,黑底红字,错综复杂,向来往上走的折线在最近一段赫然出现断崖式下跌。但跌得不久,又有往上回升的势头。 终于是那褐衣男人先没沉住气。当然,开口时语气仍是平静的。 “委员长做的是伦理委员会的委员长,发表过这么多词句漂亮的大文章,声誉满天下——却怎么好像不知道窃取商业机密不是件正当事?” 短发女人道,“奇怪,你们的机密泄露了,与我有什么相干?” “明人不说暗话,委员长一向希望我们关门大吉。” “我可没希望贵公司关门大吉。”女人说,“我很希望你们关门。至于大吉,你们不配。” “委员长是玩弄字词的人,总爱逞口舌之快。但,公司调查组已经出动,若被我们找到蛛丝马迹,委员长有上法庭的风险。在法律面前,口舌机锋是没有用的。” “这就不劳贵公司费心了。我是法庭的常客,时而告一告别人,时而被别人告一告,但如今也仍坐在监狱外面。” “委员长一再胜诉,确实很幸运。但幸运之神不会每次都眷顾同一个人。你说呢?” “你说的当然很对,我一再跟——人——打官司,很难保证自己会一直赢的,说不定哪一天便会阴沟里翻船。可若是你们要告我,这一桩案子我倒是很有信心的。你们又不是人。” 褐衣男人盯着她缓缓道,“我们是资本公司。” 短发女人一笑。“同一个意思。” 沉默了。 有一些交锋是只在眼神对视中进行的。 短发女人道,“贵公司的公关在近来那桩事里表现得实在是很亮眼。你们口口声声向观众承诺了一个刻骨爱情故事,收了这么多钱,新娘却公然捅死了新郎官,还消失得无影无踪的。这么大的闹剧,居然也能让你们给圆了回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