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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几个磨磨蹭蹭地在那边干什么?搞的什么名堂,有什么话不能过来说,还悄声悄气地在联络器里告诉我?” 这人始终油盐不进,终于电话那边的人再也忍不了,也拔高了声音。有三两个音量格外高的语词顺着长而空荡的走道隐隐传了过来—— 监视器。 串线。 直播。 仓库门前穿着防护服的人愣了。脸色青而又红,红而又白,终于变成了死灰色。 他缓缓地抬起头来,朝着飘在上空的监视器看了过去。 密密麻麻的,它们的红色指示灯一闪、一闪,像满天红色的星星。高清摄像头记录着室内一切景象,又将景象完完整整地传递到监控画面上去。 它们一直在这里。 ——仓库里,成千上万的仿生人像货物一样被关在玻璃箱子里的景象。 ——半身是血的姑娘走进来。他们也走进来。 ——“你们是我们的商品,把你们做出来,本就是为了卖钱,你们就该乖乖听话给我们赚钱。” ——“说到A05——这么多年下来身体状态也不行了,修复成本太高,我们救不回来,索性丢进碎骨机——咔嚓咔嚓咔嚓,它成了一滩烂rou。啧。” ——重型科技武器围剿一个身形单薄、失去一切的年轻姑娘。 ——一场惨烈的血战。 它们全看在眼里。 此间种种画面,全与这家制造了繁华古代世界的资本公司在对外广告中展示出来的全然相反。他们与仿生人之间,不是画面静美的广告里温柔知性的母亲与可爱天真的孩子之间温情脉脉的关系,更不是慈悲的神与造物之间的关系。 只有血淋淋的奴役。 展区里的仿生人没有自由,也没有所谓的故事,一切都不过是公司为了挑拨观众情绪、为了热度流量、为了赚钱而精心制造出的假象,“它们”是商品,所有价值被用尽一切手段压榨利用,流离失所,丧失尊严,仍需跪在地上向造物者们谦卑道谢。 失去利用价值之后,“它们”便像垃圾一样随意被扔进了碎骨机。 而观众在他们眼里也不过是容易戏弄的钱袋子。 他们不在乎观众有没有在这热热闹闹的“娱乐产业”里获得快乐,他们只专注于用各种花招勾起情绪,让观众头脑发热把真金白银打进他们的银行账户里。 到头来,角色身心俱毁,观众上当受骗,只有资本公司赚了个盆满钵满,有了一张又一张漂亮的营收报表,真真正正的大赢家。 满地血腥的仓库里,安静极了。 那个穿着厚重金属防护服的人望着满屋飘荡的监视器,紧紧抓着手里的联络器,压低了声音,像是回不过神来。 “你是说——有人把大楼监视系统和直播线路串在了一起,监控录像取代古代世界直播画面,被顺着卫星信号播出去了?” “外面舆论已经炸了?” “运营部干着急,到现在束手无策?” “老头的联络器打不通?” “……” 这已经不仅仅是一场事故。 整个产业的真面目被□□裸地暴露在消费者眼前。 这一次,铺天盖地的愤怒再没有任何运营大师能够解决,大楼层层办公室里已不知是何等风雨。 娱乐产业的真正基石始终是大众,一家资本公司再是势力庞大、再是蒸蒸日上、再是不可一世,一旦彻底得罪大众,下场只有死。 不久前还得意洋洋的人仍穿在厚重金属防护服里,这防护服什么子弹也打不进去,可人从里面便已如丧考妣。 他看向不远处的仿生人。 姑娘坐在血泊里,一动不动,不知是死是活。而满屋未被打破的玻璃箱子里,一双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 他全身僵冷。 他僵硬着转身,一步、一步,出了门。 门外是一条长而空寂的走道,尽头处是电梯。就在方才,是电梯前徘徊不前的人影为他带来噩耗。 然,不知何时,电梯前竟是没有站着的人影了。那几个人,已无声无息地尽数倒在地上。 这人颈后渐渐生寒。 他忽地头皮发麻。 一下抬头往上看去,只看见一团阴影,来不及看清全貌,一双手已伸下来把他抓起,朝着走道尽头的电梯门扔去。 那怪物般的巨力之下,人像子弹一样飞射出去。 轰—— 高科技防护服这样坚固,像这样被丢出去撞在电梯金属门上撞出了火花自然也是毫无损伤。可里面的人却不是。 ——“它成了一滩烂rou。啧。” - 终芒跪坐在地上,身心俱疲。 那远处的轰隆一响进了她的耳朵,她累了,没有听见。 她缓缓趴下来,倒在地上。乌发铺散,鲜血在身下流淌。身体上伤口太多,已经感觉不到疼。觉得好安宁。 想起很多很多人,想起很多很多事,又一瞬间,纷纷扰扰的人事都散了,只剩下一个影子。他好高,影子总把她罩在里面。 嗒。嗒。 意识已这样朦胧,她却听见那脚步声。 一个影子罩住她,声音像是从时光极远处传来的。 “小芒果。” 终芒怔住。 来人在她身边蹲下,把她抱起来,温柔揉了她的头发。他掌心好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