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赢澈睁开眼,隔着书架,他的目光恰与另一双眼相遇,鹿一样温柔的眼睛,长而密的睫毛,琥珀色的瞳仁,如一泓波澜不惊、清澈见底的秋水。 “你跟踪我?”赢澈站起身,绕过书架,站在这双翦水秋瞳的主人面前,将她逼到了书架和墙面的夹角,无处可逃。 她的目光清澈如波,她的心思幽深似海,赢澈觉得自己看不透她,也许永远都看不透,但是他愿意花时间,他喜欢一切谜题,他喜欢她的神秘。 赢澈看到了她手中持着的书简,正是自己刚才翻阅过的宫人名册,他随手放回书架:“你看这个干什么?跟我一起找金坆?” 瑚琏似乎根本就没打算回答自己的问题,她垂下眼预备越过赢澈离开,却被赢澈伸开的手臂死死困在墙角,瑚琏虽然年纪更大、个子更高,但是她的力气却未必拼得过赢澈。她不得不抬起眼,迎接公子澈的目光。 他的声音不高,却不容拒绝:“告诉我。我知道你在别人面前装哑巴,但在我面前没用。” 瑚琏的目光久久停留在书架上那卷宫人名册上,她的侧面有着优雅的面部线条,睫毛如扇一样覆盖,晨光熹微中她脸上几不可见的细软绒毛仿佛带了一层光。 “我们之间已经有了一个秘密了,不是吗,”赢澈觉得自己假装出来的强势阵线在一寸寸崩溃,“那为什么不能再多一个呢?你不相信我吗?我保证你和我说过的话我不会告诉任何人。” 这次她果断地开口了:“我在找我的父母。” 换赢澈愣在那里。 她清越的声音继续道:“我一出生就在这个宫里,就在我师父身边长大。她曾经跟我说过等我再大一点就告诉我我的父母是谁,但是她食言了。”她的手轻轻拂过那些沾着灰尘的竹简,“所以我只能自己找答案,我只是一个宫女,没有随便出入天禄石渠两阁的自由,所以我就跟着你。” “你怎么不跟着婵羽,你是她的伴读。”赢澈问完这句话立刻后悔,只想抽自己耳光。 “公主殿下没有要从天禄石渠两阁寻找的秘密,如果我要她带我来,势必要和她解释许多。但你不同,你有问题,想要在这里知道答案,我只跟着你,每天早晨看一个时辰就够了。” 她说完,目光迎向赢澈,坦坦荡荡,像婴儿一样。 赢澈微微觉得有些脸热:“我……我们可以一起找,我的意思是你可以帮我找金坆,我也可以帮你找你的父母,这的记录太多了,我们两个人分头找效率会更高,他们的名字叫什么?” 瑚琏淡淡答:“我不知道他们的名字。” “呃……这恐怕有点难,但也不是没有办法,你确定他们也在永泰宫吗?他们什么时候进宫的?在哪个宫室侍奉?”赢澈试图保持积极。 “我不确定,关于他们我一无所知。”瑚琏的语气波澜不惊。 赢澈:“……那,我要怎么帮你呢?” “看着我,告诉我你看到了什么。” 直视她不难,但是一直盯着她看则需要无比的勇气,她有吸人眼球却拒人千里的美貌,美的摄人心魄,美的睥睨众生,看久了会油然从心底生出一种自己鄙俗如草芥的无地自容感。 赢澈失语了。 瑚琏眨眨眼睛:“我只知道我的父母有一方是胡人。所以就从这个宫里的胡人开始找起。不管他们是不是活着,我都要知道他们是谁,这是我唯一想要的答案。” 小黄门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公子澈,陛下传召您去宣室殿用朝食,皇后娘娘带着长公主已经过去了,咱们也该动身了。” 【注1】黄昏二刻:即今20:00;黄昏,19:00-21:00。 第二十二章 毒手(上) 赢澈一路小跑抵达宣室殿的时候,殿内已经热热闹闹就等他了。 父皇和母后坐在上首,刚刚濯手完毕,各自用帕子擦着手上的水。詹事岳骏德大人正在忙忙碌碌地进进出出,指挥着宫人传菜布菜。 左首三席是留给自己、赢净和婵羽的,右首三席则是留给岳骏德和景阳公主夫妇、表哥岳攸至和表弟岳攸平的。 见到赢澈从门外进来,卫皇后嗔怪了一句:“你父皇召你们一起用朝食,你又跑哪里去了,来的这样晚?” 赢澈嘻嘻一笑:“孩儿最近都早起去石渠阁背书一个时辰,这才来的晚了,请父皇母后责罚。” 卫皇后一笑:“看在你这样上进的份儿上,罚你多吃一碗饭罢,”说着又收起笑容,“瑚琏怎么也这么迟,长公主早上起来就没见你的人影。” “孩儿让她帮我秉烛来着,反正那时候婵羽也没起床,用不上她。”赢澈迅速回答。 “赢澈我再跟你说一遍,”婵羽板起面孔,“瑚琏jiejie是我的伴读,你少指使她干这干那的,宫里有的是小黄门,哪个不能给你秉烛,非得叫瑚琏jiejie去?你再这样拿自己不当外人,小心我揍你!” 和婵羽打嘴仗,赢澈绝不退让:“行啊,一会儿吃完饭沧池边上大柳树,谁不敢来谁小狗。” 婵羽撸起袖子就要扑到赢澈面前,是瑚琏抱着她的腰才给拦住。 “行了!”卫皇后息事宁人道,“你们两个能不能不要一见面就跟斗鸡一样掐个不停,吃顿饭都不消停。你们看看攸至和攸平,什么时候都是兄友弟恭的,怎么你们就跟冤家似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