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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不其然,一位身材中等,面皮白净的宾客笑眯眯地起身道:“足下所言虽有道理,但也是战国时期的老黄历了。帝国若没有一套完整健全册立储君的准则,则会有兄弟阋墙、二世篡位之祸再度重演。立长,是天选;立贤,乃是人选;人选必有其私,因父母皆爱幼子者多;天选则最为公正。” “此言差矣,”又是一位士子站起,“足下所言虽有一定道理,但是却并不适用本朝。陛下虽严令禁止传播讨论,但天下皆知‘双龙降世’之异象,若按立长说,公子澈和公子净同年同月同日同时降生,上天岂非为帝国选择了两位储君?足下的意思莫非是破除始皇帝建下的大一统功业,以大江【注1】为界,划江而治么!” “你!你敢!我何来此意!”那被反驳的士子激动的面红耳赤,举臂相指,结果在众人哄笑声中讪讪坐下。 一位丰神俊朗的青年士子起身道:“在下倒有一两点浅见,请诸位指点。公子澈乃是卫皇后所生嫡子,在序齿上又与贾美人所生的庶子公子净不分先后,遵循礼法来看选嫡长子赢澈是最没风险的做法,但是如果当今天子也是这么想,那就直接立赢澈为太子了,又何必搞什么官员保举呢?前朝后宫,帝后不和也早已不是什么新鲜传闻,公子澈的赢面到底有多大,其实很不好说。那么公子净呢?出身虽然低了一点,但是也是正经的公子,所谓嫡庶,不过就是从哪个肚子里爬出来的关系,如果陛下执意废后立贾美人为后,那赢净就是当之无愧的嫡长子。” 好刁钻的角度,岳骏德不禁抬眼去看这青年士子。他倒正是说到了点子上,这也正是卫皇后一直以来担心的问题。庄帝和惠帝皆是只有独子传承,但是到了陛下这里,拥有两位储君的候选人,而卫皇后的娘家也已经衰微,说起来是大贵族,但是跟出身舞伎的贾美人比起来同样的无依无靠,一样的有子傍身,谁是赢家还真不好说。 果然这一席话引来了短暂的沉默,但沉默很快被打破。 一个个子虽小但嗓门洪亮的士子道:“足下所言在理。某以为两位公子谁得到更多的门阀支持,谁当选储君的胜算也就最大,考虑到各门阀势力,安陆侯裴氏世代镇守辽东,与中原来往甚少,立场不明;永嘉侯崔氏乃与皇室同源,封地在西北诸郡,虽贵而不富,实力有限;长兴侯薛氏和永昌侯窦氏牢牢掌握着帝国的海岸线,又一向交好,长兴侯的封地又盛产铜矿、铁矿和海盐,富庶无匹。简言之,长兴侯薛彭祖站在哪位公子身后,哪位公子就是太子!” 这一番发言引来了在座宾客的纷纷认同,鼓掌喝彩声频起,宾客们从各个方向向这位嗓门洪亮的士子遥遥敬酒以表认同。看来今日论战堂已有胜出者。 却不料忽有一人哈哈哈大笑,岳骏德随众人环视许久,才发现这笑声乃是从乾位外环的毡垫座位处传来。在座宾客皆不解其意,纷纷交头接耳,似有轻慢之意。少倾,那爽朗的笑声渐止,一个舒朗仿佛玉石之音的男声道:“我看诸君皆大误,这长安伯源楼论战堂,也不过如此而已。” 岳骏德循声望去,只见一个弱冠之龄的青年士子站起身来,他身穿一件白色袍服,大襟宽袖,袍服上印染着一丛墨竹,同色发带束髻飘于身后,更显得此人玉树临风,鹤立鸡群,不染一丝世事俗尘。周围有人在小声议论询问这白袍士子乃是何人,得到的却均是摇头摆手说不知的答案。 白袍士子拱手一揖,朗声说道:“我有一言,请诸君静听!” 【注1】大江:今长江。 第二十八章 语惊四座动长安(上) 岳骏德循声望去,只见一个弱冠之龄的青年士子站起身来,他身穿一件月白色袍服,大襟宽袖,袍服上印染着一丛墨竹,同色发带束髻飘于身后,更显得此人玉树临风,鹤立鸡群,不染一丝世事俗尘。周围有人在小声议论询问这白袍士子乃是何人,得到的却均是摇头摆手说不知的答案。 白袍士子拱手一揖,朗声说道:“我有一言,请诸君静听!” 语毕,先是短暂的一阵静默,很快在座诸人排山倒海地反唇相讥。 “竖子无名,何敢在此胡言!” “不知所谓,只怕是沽名钓誉!” …… 反倒是那位丰神俊朗的士子做了一个“请”的手势,风度翩翩地微笑道:“愿闻其详。” 那白袍士子颔首致意,坦然地自乾位的小道走上前直至长案围成的环心中,微微一振宽大的袍袖,颇有一股风采。 “在下以为,若想真正揣明陛下立储的深意,必得先追溯陛下缘何动了立国本之念。” 白袍士子气度斐然地开口,四座逐渐安静下来。 “陛下初过而立之年,又一向身体康健,本不需急于一时立定国本事宜。但事情的变故便出在冬至大节沿海送来的八百里军报上。海匪横行,陛下急病,病好后薛夫人诞下了一位公主,然后陛下便起了立太子的念头,诸君以为这一切都是毫无关联的么?” 在座众人开始交头接耳,窃窃私语,岳骏德扬手,侍女迈着轻巧的快步从小道走来,为案上的茶壶续上开水。 岳攸至轻轻拉了拉自己的袖子,低声说道:“父亲,这人是谁?” 岳骏德给儿子的茶杯中添上茶水,儿子毕恭毕敬地用双手捧杯接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