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婵羽抬起头,父皇神色如常,母后脸上淡淡的笑意向永昌侯表示感谢。赢净的母亲贾美人一向无喜无嗔,只有薛夫人的脸色大变,却敢怒不敢言。 父皇照单全收,扬了扬手,卫皇后让珍珠先带这些少女们在麟德殿内坐下,待宴席结束后再一一安置。婵羽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被其中一个女孩子吸引,她说不上有多漂亮,但是却有着令人眼前一亮的风流特质。那女孩约莫二十出头的年纪,体态纤秾合度,明眸皓齿,顾盼神飞,乌黑浓密的头发闪耀健康的光泽,她似乎意识到婵羽在盯着她看,远远飘过来一个眼神,笑着向婵羽点了点头示意,露出一排洁白整齐如编贝的牙齿,她走在那群少女中的最后一个,高贵坦然的气度像公主一样。 接下来是路希亚帝国的使臣,名字滴哩咕噜的好难记,他留着沙色的卷发和同色的两撇胡须,送给慕冬公主的是一个木雕的娃娃,衣服和面容都是彩绘上去的,娃娃的眼睛如碧蓝的湖水,从头到脚都圆滚滚胖乎乎的。路希亚使臣的秦国雅言【注1】说的不好,他干脆直接用手比划起来,原来这胖娃娃内有乾坤,乃是一个套着一个,最大的一个有打水的木桶那么大,里面的逐个变小,最小的一个和棋子一般,路希亚使臣把娃娃一个个拿出来再套回去,婵羽粗略一数得有二十几个,她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玩具,不由得有些羡慕。 匈奴的几个部落分别献上小马、小狗等活物给公主当宠物玩。 最后上场的是格兰德帝国特使,他的礼物是一本西境诸国的神话故事书。 “他是谁?”杜栩拉着婵羽的袖子问道。 不光是杜栩,格兰德帝国特使走上前来的时候,整个麟德殿所有的女人都屏气凝神地望着他,婵羽看得出她们眼中羞涩和爱慕的眼神。他也是婵羽一直盼望想要见的人,尽管早就听母后提起过他,但依然还是被他的高大英俊所折服。 “这是我姑祖母宣宗陛下的义子,我母后的义弟詹姆斯·温纳特,我管他叫舅舅。”婵羽的语气不无骄傲得意。 和瑚琏一样,詹姆舅舅也是一个有着胡人血统的混血儿。但是瑚琏被西域血统雕琢后的五官与她柔和的面部线条融合后令她看上去依然是个中原美人,詹姆舅舅的面容则更偏向西境的胡人了,他沙金色的短发梳的整整齐齐,目测身高至少有八尺,挺拔的身材就像一把长剑,让这麟德殿中的绝大部分男人看上去就像世间俗物,连给他提鞋都不配。他的瞳色偏深,但并不是黑色或棕色,而是暗影一样的深蓝,配上高高的鼻梁和紧抿的嘴唇,詹姆舅舅看上去严肃、深沉而又神秘。 “你怎么从来没跟我提过你还有个舅舅?他多大年纪?他一直在格兰德国吗?你们有血缘关系吗?”杜栩悄悄问了一连串问题,婵羽都不耐烦地一一敷衍过去,并且板起面孔让他想知道什么自己当面去问。 詹姆舅舅说着流利的雅言,身穿黑色窄袖的胡服,举止优雅而敏捷,他礼貌地问候过父皇和母后,献上自己的礼物,然后眼神扫过诸席,最后停留在婵羽身上,扬起嘴角,向婵羽点头示意。宫人在婵羽身侧添上一席给詹姆舅舅,赢澈从母后身边跑过来缠着他问东问西。 “博罗岛海王使臣王伟参见秦国陛下——”一声唱名让欢宴一下安静下来,众人都望着那个发出声音的人。 一个高大的士子站起身走上前,鸽灰色的长袍,同色的发带,虽布衣之身,但气宇轩昂,丝毫不见怯色。 “博罗岛海王是谁?”轮到婵羽悄悄拉杜栩的袖子问道。 “就是海龙王,现在盘踞在瀛洲、琼州、博罗岛和濠镜澳一带,居然自封为一方诸侯,在各国使节之后求见,简直其心当诛!”杜栩悄悄告诉婵羽。 “你不是在宫外一直照顾公子澈,并把他送回詹事府的那个王启年吗?”父皇缓缓地开口,声音平静,却不怒自威。 “正是在下,同时,在下也是博罗岛海王派来觐见秦国皇帝的使臣,为新生的慕冬公主送上贺礼。” 王启年从袖中抽出一方长盒,长盒打开,是一串黑珍珠项链,除了不是子母链,成色与冬至家宴上艳惊四座的那串双排珍珠项链不遑多让。 早已有耐不住性子的臣子跳出来要将这王启年拿下,禁卫军也已经都跑入殿中,只等父皇一声令下。 可是那王启年却毫无惧色,微微一笑:“在下并没有恶意。御史大夫宗济曝晒于西市之事,海龙王与在下都深知那是他一个人自作聪明的恶果,绝非大秦陛下的意思。” “你待要如何?”父皇正色问道。 王启年狡黠一笑:“在下有幸与大秦的公子澈结交,实乃上苍所佑。海王有几个心愿,托在下转达:一、海王愿向大秦称臣,岁朝纳贡;二来愿以瀛洲岛为世代永居,以琼州岛、博罗岛、濠镜澳等南海诸岛为封地,掌自治权,缴纳税赋;三者愿求娶公主,两国为姻亲,与大秦永结为好。” 所有人的目光都射向了婵羽,看得她头皮发麻。 “你不会是唯一,也很快不再是公主”,那苍老而又阴恻恻的声音再度响起在婵羽的耳边,她止不住地发抖,她最害怕的事情就发生在此刻,发生在眼前。 “放肆!”卫皇后倏地站起身来用手指着这个厚颜无耻的王启年,“来人,把他给我拖出去!” --